讨债

临近年关，细把账盘，大小外债，均已讨完，唯有胖三，令俺心烦。借其八千，已有五年，一分不给，半角不还。电话讨要，回回无果，皆说无钱。全都怪俺，人善心软，悔不当初，借于其钱。如今讨要，试比登天，还要艰难。这个鳖蛋，当初之际，向俺借钱，肥唇胖嘴，似抹蜂屎，说话甚甜：勤借勤还，再借不难，少则仨月，多则半年，不用催讨，准时归还，快马一鞭，君子一言，食啥都成，绝不食言。

胖三胖三，胡说八道，鬼话连篇。总说没钱，穿戴讲究，吃喝不减，一身肥肉，滚瓜瑠圆；褂子无褶，裤子见线；皮鞋锃亮，金光闪闪。有款吃穿，无款还钱？无耻之徒，死不要脸！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今年说啥，让其还钱，再说不还，试试看看，不是俺死，就是其完！

骑车数里，去找胖三。来到其家，已是傍晚，晚霞尽散，日沉西山。车子锁好，大步向前。一条土狗，把俺阻拦，龇牙狂吠，好似凶险，捡石击之，缩颈弓背，夹尾逃窜。吃屎东西，还想翻天，惹急老子，把尔拍扁，悬于檐下，晾成肉干。俺是何人，敢和俺战？也不睁眼，仔细看看。谁跟俺战，俺让谁完！

来到屋前，推开房门，欲往里钻，屋内情景，令俺傻眼：椅子沙发、板凳马扎，坐无虚席，人满为患；再看众生，个个愁容，双眉不展。推了一推，挤了一挤，未能上前，只得垂手，站立门边。

只见胖三，穿梭其间，点头哈腰，悦色和颜，又是敬茶，又是递烟，唾沫横飞，好话连连。这是为何？为何这般？俺的心中，迷雾一团。

审视谛听，方知因原，这些人等，既不访友，亦不访贤，皆为债主，前来讨钱。俺还得知，债主众多，日日爆满，今日所见，只是一斑。

见此情景，心中生烦，俺那八千，估计要完。顿觉胸闷，嗓子发咸，遂咳一声，惊动胖三。胖三见俺，分拨众人，趋步上前，笑容满面，与俺寒喧：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今日客多，让兄久站，照顾不周，还望海涵。其言已毕，将俺手挽，拉到一边，头贴俺脸，在俺耳畔，低声而言：明日仁兄，调整时间，勿必早到，尽量提前，俺有要事，与兄相谈。

闻其所言，心中窃欢：这个胖三，真不简单，心细如丝，想得周全——人多眼杂，还钱不便，狼多肉少，不够分钱，让俺早来，单独会见，没错没错，准是还钱。阿弥陀佛，感谢胖三，看俺不易，心生悯怜，不等讨要，主动还钱。

俺冲胖三，忙把头点，胖三憨笑，没再多言，拍拍俺肩，将身扭转，如条胖鲵，三钻两钻，钻回里边，故伎重演，继续周旋。

事已至此，俺心已宽，无需在此，浪费时间，趁夜未浓，踏上归途，速把家还。

翌日早起，脚踏单车，紧蹬快赶，再找胖三。

十冬腊月，地冻天寒，冷风飕飕，扑打俺脸，鼻涕直流，牙齿打颤，哈气成霜，挂满眼睑。一路风尘，到达这边，肌肤虽苦，心却喜欢。

众人皆说，讨债太难，难比登天。依俺看来，纯属胡言。山路平坦，谁肯走险？闭眼就着，谁还催眠？欠账不还，必有其难，倘若有钱，谁不愿还？

闲言少叙，废话不谈，人家胖三，正待还钱。不管咋说，没有来晚，举头望天：星儿未睡，依稀可辨；月儿未眠，露着笑脸。紧走两步，去会胖三，免得人家，等咱心烦。

胖三见俺，迎出老远，样子憨憨，面带笑颜，伸出肥手，将俺手牵，连说带笑，拉到房间。

室静无人，不像昨天。胖三殷勤，热情满满，让俺落坐，嘘寒问暖，给俺倒茶，给俺拿烟，通旺火炉，给俺取暖，热情洋溢，待客款款。

坐了半天，却不提钱，虽然座软，心却油煎，不由起急，遂问胖三：让俺早来，单独会面，是何缘由，速讲根源。胖三闻罢，嘿嘿一笑，对俺开言：昨日见兄，站立门边，俺这心中，深感不安，让兄早来，别无他意，只想让兄，抢个沙发，坐于上边，腿不发麻，腰不发酸，舒舒服服，多么悠闲；省得来迟，座位难寻，再立门边，像个兵丁，把门来看。

好个胖三，说了半天，让俺早来，只为占座，并非还钱。拿俺当羊，切成肉片，支起汤锅，把俺来涮。瞎猫拽球，纯粹扯蛋！

胖三言毕，把俺气翻，全身发抖，五脏乱颤，六腑生火，七窍冒烟，差一点点，上了西天。过了片刻，俺把神缓，出气如牛，呼呼带喘，粗筋暴起，怒目圆翻，噌地一蹿，飞身离座，似箭脱弦，手指胖三，歇斯底里，大声高喊：胖三——还钱——！

(  乡人  2021.09.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