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头军

杜三民被王保长和那些兵们绑到了保甲所，又与其他的一些新兵被押送到县城，最后送到了离县城不远的训练营，那是个新兵训练营，在那里集中了大约有二百多人，训练了七天就被汽车拉车了归绥，编入了暂三师。

杜三民放心不下小娟，训练中老是失神出错，开始老兵们是拳打脚踢惩罚他，他被这些老兵们打怕了，越认真越出错，越出错越挨打。

最后老兵们失去耐心了，干脆把他关了禁闭，不给他吃饭，让他挨饿。第二天训练时，又把他放出禁闭，让他继续训练。杜三民还没有开始训练，密密麻麻的小星星在他的双眼间到处乱窜，感觉到天地在翻动，那种欲入云霄得感觉让他轻飘飘地躺在了地上。

老兵们终于放弃了对杜三民的最后救赎训练，等到新兵训练结束，他们怒其不争地把他赶到了伙房，他成了一名伙头军。

杜三民成了新兵和老兵们谈论的对象，每当他挑着担头路过营房时，总会有一些士兵对他指指点点，谈论着他在新兵营中的训练经历和光辉成果，不管是新兵还是老兵，都知道伙房里有个杜三民。

当了伙头军后，他挑起了每个伙头军都不愿意挑的扁担，每天早早起来把伙房中的水缸担满，下午挑着担子跟随长官到处采购蔬菜和日用品，虽然挑蔬菜是一个很累人的活，对于杜三民来说，到是熟悉了兵营周围的环境。

那是他被踢到伙头军的十多天，他挑着担子随长官采购了一担子秋季归绥最常见的大白菜后，又随他来到回民聚集区买了一小瓶叫“小磨香”的香油。他挑着一担子白菜百十多斤，随长官转了一大圈就为买这一小瓶油，累得气喘吁吁，心里憋了股气，对这个长官实在生不出一点好感，感觉到当官的心真黑。杜三民以为香油就与家中的素油一样，用来炒菜或油煎食物用的，心里还大大的鄙视着带他的长官：“怪不得部队的饭菜难咽，一口都不够喝的油，炒百十多人的菜，哄鬼呢。”

回到营房后，伙房的主食是莜面饸饹，凉菜是调白菜。当长官开启那小瓶香油时，伙夫还是心里暗骂顽固军真不是东西，给炮灰们吃点东西都舍不得多加点油水。

打开香油时，杜三民头脑有点懵。

后来每当他与家人谈起这件事来，都会把幸福写在脸上，手舞足蹈地夸张着：“那香油盖子打开时，香味像青烟一样的嗖嗖往上窜，香味充满了整个营房。”

每当他讲述顽固军的这顿莜面饸饹时，他家的小儿子五宝心里就充满了对香油的憧憬：“如果我有一瓶香油多好啊，只要打开瓶盖，北京天安门的毛主席肯定也会闻到的。”

后来他家五宝，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努力奋斗了十几年，总算实现了他的梦想，到了城市工作，并吃到了香油，只是这香油没有父亲说的那样的回味悠长，也没有父亲说的那样的传播四方，他不知道是物质丰富挤占了他味蕾的感觉，还是时间的变迁使香油失去原有的万里飘香。这是后话。

杜三民和他的顽固军的兄弟们，吃着用香油做调汁的莜面饭饸饹，狠不得将碗都咬碎吃掉。日子就在挑水挑菜中慢慢地度过，转眼就到了来年的春天，每当夜深人静时，杜伙夫就会想到他的小娟，想到了他抱着自己的腿时的凄凉，想着着那皮带下的血染梅花，他的心充满了无限的怨恨，他要尽快地离开这里，那怕回去再看她上一眼。

每天上街跟随长官采购物品的机会，他都详细查看军营及周边各大街小巷，把周边的所有道路和街道都记在心中，每天都在做着逃离军营的准备。

一天夜里，熟睡的杜三民突然被集合号惊醒，等他随其他当兵的急匆匆地背着背包和野炊的家什来到操场时，看到操场的旗杆上吊着两个人，集合的队伍围着旗杆扇形展开，旗杆下站着一些长官和宪兵，旗杆上吊着的那两个人被打得奄奄一息，杜伙夫认识他俩，都是一块来的新兵。

很快那些长官在旗杆下讲了对逃后的罚处办法后，两个新兵就被宪兵从旗杆上放了下来，拉到离营房不远的土坡上，随着“呯、呯”两声枪响，新兵倒到了早已挖好的土坑中，被几个宪兵用铁锹匆匆地掩埋了。杜三民随着当兵的回了营地，谁也没有说话，整个营地静悄悄的，人们一时被枪毙逃兵惊吓得不轻，每个人心里都不知道想着什么。

杜三民只得将自己的逃跑打算悄悄的收了起来，暂时停下来，等待机会到来。

外面的形势越来越紧张，经常会听到隆隆的枪炮声，街上的小商小贩越来越少，市面越来越萧条，伙夫越来越着急，不知道小娟现在如何，他担心着一旦城市被围，他再也逃不出走。

兵营的管理越来越严，经常会有逃兵被抓回枪毙。特别是夜间，除了正常的站岗执勤的士兵外，宪兵也增加了巡逻，想要晚上逃跑根本不可能，杜三民越来越焦虑，找不到时逃离这个危险地方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