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郑乾一周工作的工作量的峰值,他几乎从早到晚不停歇地上课,马不停蹄地从楼上跑到楼下,再穿过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和扎满松树的过道,到另一个教学楼,然后继续,他的嗓子开始冒烟,这几天的感冒折磨着他,让他不停地咳嗽和流鼻涕,他好像把几十年来所有的浓痰都吐出来了,以至于每次肺部的痉挛都会引起一阵干呕,他还是不停地灌水来浇灭嗓子上冒起来的火焰,还是时不时地从气管的边缘慢慢攀援而上的顽皮的触手,让他一阵瘙痒,然后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在课堂上,他就就不时地需要弯下腰,以掩饰自己的满脸通红的尴尬。
郑乾总算是熬过了打扮的光景,他再次坐到座位上,逼迫着自己一杯杯地喝水,越是热水,他反而觉得效果越好,烫着他呲牙咧嘴,也把水咽下去,似乎寄希望于以毒攻毒的奇效。
郑乾还有不少的活计要做,他还在看着晚上教科书,他得复习几个知识点,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两个巨大的磨盘紧紧地挤压在一起,几乎再也推不动了,有好几次他站在讲台上,看着学生头顶上的日光灯,嘴里就开始呼噜噜地拌蒜,他几乎不知道说什么了,或者有时候,他嘴里在说什么,但又好像不是自己说的,自己好像突然跳到了一边,看着陌生的另一个人突出那些陌生的字句,郑乾一而再地经历类似的短片和短路,还把这些惨兮兮的经历告诉了同事,而同事也是打牌着桌子,大呼太正常了,然后接着说他尴尬的经历。郑乾碰到过好几次不知所云,但是效果好像也没太差劲,顶多自己尴尬的笑笑就过去了,有时候他实在需要长时间停顿的时候,在沉重的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声音回响的教室里,他也会继续逼迫着自己赶紧说几句,来填充那些不断弥散的空洞,他很震惊自己说的话,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但是感觉上好像还是很有逻辑而且信心满满,不容置疑,因为底下的学生在频频点头,这有下面学生的反馈,才让挣钱瞬间回复过来,然后那些飘荡出来的好像从别人口里吐出来的一连串激光炮一样的字句,才渐渐钻进到了自己的脑袋里,然后他才接上话茬继续自己的讲解,他把这种状态称之为断片,郑乾的断片总是在周四的中午到来。
周四对郑乾来说是魔鬼样的一天,除了上课,还有备课,周五还有一上午的课等待着他。所以,他只能抽出一些时间来,在晚上的空荡或者几节课之间,在靶明天的讲义拿出来看看,几乎是见缝插针式的,把每一分钟都捏碎了。
这样的节奏已经持续了四周了,郑乾不知道这段时间是长还是短,他不能往前看,担心一眼看不到都,自己就整个地泄气了,他也不敢往后看,担心那些痛苦再次浮现出来,让他心颤。这样的工作节奏,照着之前没日没夜的改PPT也差不多是相当的了,可是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之前是要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在凌晨的会议室里,他还和同事一起大声的唱歌,吐槽和吹口哨,甚至把脚翘到桌子上,那是一种发泄的方式,在那样的状态,人不找点通道发泄一通是坚持不下去的。而现在,郑乾已经不用歇斯底里式的鬼哭狼嚎,给自己一杯杯地续卡费,打鸡血,喝可乐,只需要那些在天际滑过的阳光,从清晨的朦胧到中午的炽烈,在到晚上的纠缠,他不需要发泄,而是总是有一种力量在拖着他,带着他往前,他心里无比确信,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虽然这种连轴转的节奏持续了四周,虽然还有不知道多少周继续,他又担心和惊惧,但是也只是一瞬间就冷静下来,一种自内而发的镇定把他整个都按在了办公桌前,他快速地翻看,蹙着眉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再撕掉重来,在PPT上做好备注,以备自己走神,提醒自己不要遗漏,郑乾是时候秀的,尤其是把知识修出来,收获一些点头和眼睛里的光芒,让郑乾逐渐底气十足。
其实郑乾当然知道还需要坚持多久,他也不需要再扣扣索索地计算,掰着指头数着日子,这日子过得飞逝,以前是一天天的过,每一天都有印记留下来,现在是一周周的过,让他回想周一做了什么,他会出神,茫然地搜索,也没有确切的答案。日子过得如此之快,怎么还用得着掰着指头数呢。郑乾的课其实渐渐地来到了尾声了,而这周几乎就是一个华彩乐章的最高潮,再往后就是轻快地下坡,一路微风,他的心情有时候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念头就轻松起来。
今天下午的课他就想到了离别,想到了结束,一旦任何事情接近结束了,之前的过往再怎么痛苦,也会突然间释然,郑乾甚至自课堂上脱下了厚重的外套把它叠放在第一排,把自己的衬衣袖口高高挽起来,露出白色的内衬,他还穿着紧紧贴着手臂的打底,似乎有一种上阵杀敌的武士,被无数美女艳羡而敬仰地送别一样,郑乾也隐约听到了一阵惊呼,他们也似乎吓了一跳,郑乾就为这下他们一跳而沾沾自喜,他喜的是易总被崇拜和羡慕的假象,他以为他们在为自己欢呼,送别一样。郑乾下午的课就讲的轻松无比,他的思路也没有上午的短路,他很轻快,语速迅疾,像哒哒哒射出去的子弹,一下一下打在注视着他的眼睛上,还有低着头的课本上。下午下课的时候,以至于被他一阵攻击,阳光都变得温柔很多,春天时而刮来的大风,也变得蹑手蹑脚了,这也许就是气场,而这种气场是在临近结束的放松状态下产生的。
郑乾忽然浑身轻松,下一周,其实他就能结束很多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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