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真》五 鬼手送福
狭窄的茅草屋里弥漫着浓浓肉香，萦绕在宋吃鱼鼻尖，仿佛是这肉香将他从沉睡中唤醒过来。
宋吃鱼缓缓睁开双眼，入目便是泪痕满布一脸担忧的宋真。
“阿真！”宋吃鱼吃力的说道。
宋真见宋吃鱼想起身连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的伤势还没有恢复，现在先别动，我去给你拿点汤喝，这都几天没进一滴水一粒米，怕是饿极了。”
说罢，宋真便将那早就准备好不知道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的肉汤端过来，一勺一勺的喂宋吃鱼吃。
霎时间，一种特别的幸福感觉萦绕在宋吃鱼心头。
幸福，宋吃鱼从来就不缺，但类似这种被宋真当作小孩子宠着的幸福，宋吃鱼大概也只有在小时候四五岁的时候体会过。
宋吃鱼一直想自己来喝肉汤，奈何宋真就是觉得宋吃鱼的伤势严重不可轻易活动。
肉汤喝到一半，有一人从推开茅屋的门，大摇大摆走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名白衣书生。
“小子恢复能力不错呀，这才四天时间，一身伤就好了七七八八。不错不错，身体素质的确不错。喏，你觉得这小子去当一名禁卫如何？”来人说前半段话时看的是宋吃鱼，说后半段时扭头看了眼身后的白衣书生。
宋吃鱼躺在床上，他认得来人，他还靠卖来人的消息赚过几两银钱。
不过宋吃鱼并不打算暴露自己认得来人，于是稍显吃力的撑起甚至靠在床头，用微弱的声音问道，“请问您是？”
来人听后哈哈大笑，不由反问道：“你不知道我吗，先前不是你靠卖我的行踪换了几两肉么？”
宋吃鱼听后顿知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脸色不由有些微红，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对来人眨眼说道：“那不知道张神捕来找小人所谓何事？”
在宋城这座罪恶之城中摸爬打滚近十年，令宋吃鱼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怕任何人，你能够惹得起的人你不用惧怕，你惹不起的人不会理会你的惧怕。
再加上宋吃鱼心里大致上明白来人所谓何事，而他又不想让宋真知道这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于是才会用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对来人说道。
“小子我张铮看人向来极准，你年纪不大，但一言一行倒是有些板眼，怕是给你点力量，或许可以在这宋城混上个草莽英雄，倒不如我趁着你小子还没飞黄腾达之时，给你来个雪中送炭，随我一起上京城，跟在我身边混个差事如何？”
来人正是张铮，宋吃鱼前几日买的那八两肉正是靠卖张铮的消息换来的。
不过令宋吃鱼想不明白的是张铮为什么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但听张铮这话，他倒是有些兴趣。
且不说张铮是大周神捕，光是从离开宋城前往大周帝都京城，这便是宋吃鱼一辈子也办不到事情。
但是，宋吃鱼却没有答应张铮，反倒说道：“张神捕，您抛出这等蜜枣，我要想吃这蜜枣，怕是得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吧，毕竟，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宋吃鱼究竟是在江湖里摸爬滚打近十年的孤儿，他见过太多类似这种打一棒子给一颗枣儿的事情，甚至就如前几天宋吃鱼面对那幽深庭院里那尊魔头时，他根本就没有考虑的余地，那尊魔头不给蜜枣儿他也得挨那一棒子。
宋吃鱼不喜欢拿人手软，他信奉一切都凭自己的双手挣来。又或许，张铮的确是欣赏他宋吃鱼，但那是张铮的欣赏，不代表他宋吃鱼就一定要配合张铮的欣赏。
张铮微微一怔，他再次打量了两眼依靠在床头的宋吃鱼，看着这个面色颇为蜡黄的瘦弱少年，脸蛋不算干净但眉眼之间，却干净如洗，那双眼乌黑浓亮仿佛从里面透出光芒，可以洞穿一切虚妄。
但是张铮方才那一番话的确是没有做任何后手打算，他的确想给宋吃鱼一个机会，看看宋吃鱼最后能够混到什么机会。只是现在宋吃鱼这样说，倒是弄得他如果不说出一点子丑寅卯，就显得他真的是藏有心机。
“哼，老子张铮虽然不是言出即法，但也是言出必行。本想送你一趟前程，没想到你小子不领情。不过老子却相信，你小子会有求老子的那一天，求老子带你去京城，求老子给你谋个差事。”
张铮冷哼一声，竟然像是小孩子一样和宋吃鱼发了一顿脾气说了一通像是赌约一样的气话，然后就扭头离开了茅屋。
宋真看着宋吃鱼默默盯着茅草屋门看了许久，又担心宋吃鱼的身体有什么闪失，才关切地问道，“小鱼，刚才这是怎么回事呀。”
宋吃鱼回归神来，宽慰宋真说道，“没事儿，就是把他的消息卖了两次，这人就找上门来了。”
“那要不要紧，刚才咱应该给人赔礼道歉的呀，俗话里不是有句伸手不打笑脸人吗，咱们主动赔礼道歉，想来那人应该也不会很为难咱们。”宋真又舀了一勺子肉汤，吹了两口热气，递到宋吃鱼嘴边，说道。
宋吃鱼吃下肉汤，但没说话，他对宋真这样说就是个幌子，但他心里明白，张铮根本就不在意他卖其消息的事情，想来在意的是四日前在陈宅那一晚上发生的事情。
除此之外，宋吃鱼还有一点想不明白，那就是那晚上他分明看见自己的肉身被无数血光射穿，那可是射成了马蜂窝。
但是现在他却完整无损的躺在平日里宋真睡的床上，还可以重重的喘气，还可以喝着宋真递来的肉汤。
“神捕，那小子这几天不是躺在茅草屋前纳凉，就是享受那位姑娘无微不至的照顾，活得到时十分惬意潇洒。”一名捕快按刀对张铮禀报着关于宋吃鱼的消息。
张铮点点头，挥手遣散了这名捕快，然后对旁边的白衣书生说道，“你说那小子也是有福气，竟然有这样一个姐姐。生得也标志，也干得各种粗活，还愿意为他端屎端尿，老子当年怎么就没有碰到这样的小姐姐呢！”
白衣书生微微一笑，心中却暗道，虽然你小子当年也是孤儿，可你小子早就入了朝廷的门，几岁起便做起了杀人见血的勾当，哪里会有小姐姐来照顾你。
心中虽然是这样想，但白衣书生口中却道，“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小子虽然被血心溅射的力量穿刺了身体，但说来也是机缘巧合，血心中蕴含的力量却融入了那小子的体内，直接强化了他的肉身，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说了。”
张铮俯瞰不远处那片平民区，盯着某一间茅草屋，说道：“用一千名不同种族的妖族精血再加上白鬼手盗出的那本秘典中记载的秘书祭炼出来的妖心，可以彻底改变妖族的体质，让妖族可以拥有人族一样玄秘的经脉穴窍，能够修行仙阶的法典，突破妖族桎梏。可想而知这颗妖心里面蕴含的力量何其强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白鬼手会选择在这宋城里祭炼这东西，甚至还给幽老魔这家伙半路截胡，以至于两败俱伤，妖心被毁。”
“倒是这小子，竟然因祸得福，受了一丝妖心的力量，着实是连我也看不准他日后会有怎样的作为。不过当下，我们先将宋城围住，保证白鬼手和幽老魔不能逃走，又不将它们逼急了，等到京城与周围城池的增援到来，一举歼灭这两个妖魔。”
张铮心里默算着日子，又对白衣书生说道：“这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七日，距离宋城最近的襄城派来的增援应该到了，你带人先去城外接待一下，让他们在城外安营扎寨，负责守卫再随便安排点事情做，只要不让他们进城抢我的功劳就好。”
这世上最长的是时间，最短的也是时间，光阴一晃，短短十日，老黄历上的六月被换成了七月，宋吃鱼也被宋真强行留在茅屋力十日，每日就是吃喝纳凉，然后和贫民区的邻居们唠家常，再不就是去贫民区背后那片空地力挖挖野菜。
所幸之前宋吃鱼在陈宅里摸来些碎银两，这十日的吃喝着实不愁，就是宋真每每发出疑问时，宋吃鱼都得临场编一个善意的谎言糊弄过去。
不过这样的日子在第十一日，也就是大周兴武三十七年七月二日的那天，被一位突然造访的老者所打破。
午间，宋真说去找陈大婶儿学习新的织围巾的针法，留宋吃鱼一人守茅屋。宋吃鱼躺在门前纳凉，就看见一位老者在极远处慢慢朝茅屋这边走来，他没有太在意，不过他第二眼再去看老者时，却见老者距离他不足百步远。
宋吃鱼分明记得方才那老者正走在他目光所能触及的最远处，靠双脚走的话，少说也得走上数百上千步，可就在他思考的这一瞬间，老者便已经来到他的跟前。
宋吃鱼还未来得及反应，老者便已如到自己家般搬了一块木桩凳子与宋吃鱼并排坐下。
“来伸手让老夫号号脉！”老者没有一句客套的话，也完全不把自己当作外人，第一句话出口伴随着动手，也不管宋吃鱼愿不愿意，就伸出干枯如同朽木的手扣住宋吃鱼的手腕，三根指头搭在宋吃鱼的脉搏上，闭上眼睛，随着时间推移，眉头几乎要皱成一条川字。
“啧，不可能的，怎么只是增强了一点体质，没有任何其他的变化。”
老者松开宋吃鱼的手腕，自己嘟囔着，他抬起眼皮，眼睛里满是灰芒，像是一个离死不远的人，盯着宋吃鱼看，令宋吃鱼有一种又进入幽深庭院的感觉。
说罢，老者还是觉得某些地方出了问题，于是再次伸出枯槁的手掌摁在宋吃鱼的肩膀上，一股强大的力量立时钻入宋吃鱼体内，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意在宋吃鱼的经络里面横冲直撞。
宋吃鱼感受到经络里那股强悍无比的力量，让他觉得有种身体要被撑爆的感觉。
老者完全没有考虑他这样的行径会给宋吃鱼的经络带来怎样的病症，只顾自己的感觉，强大的力量在宋吃鱼体内游走了一圈才收回，再次用那灰白的眼睛盯着疼痛难忍的宋吃鱼看了好久，才失落的叹了一口气，头埋着，像是知道自己得了无药可救的绝症之人。
老者没有多说一句话，如来时那样，抬脚迈出一眨眼便出现在数十步之外，再一步跨出便已经消失在宋吃鱼的视线里。
老者的背影才消失在宋吃鱼的目光中，顿时有几道身影拥簇着张铮出现在宋吃鱼跟前。张铮也如那老者般，查探了一番宋吃鱼的身体，皱着眉头咂舌，像是自说自话道，“这白鬼手是想干嘛，来了又不杀这小子，反倒是又送了这小子一番机缘，难不成是想培养这小子不成？不过观他的垂头丧气的样子，难不成是这小子达不到他培养的标准么？”
不过张铮却是知道，不管白鬼手到底想对宋吃鱼做什么，在十多日之后，白鬼手的人生就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死在宋城，要么被抓回京城，经过拷问之后死在京城。至于培养宋吃鱼，那是万没有可能的。
不过张铮心中又想到，既然白鬼手已经强行扩张了宋吃鱼的经络，而且宋吃鱼的身体又足够撑得住，这就无形中将宋吃鱼的肉身素质锤炼打造了遍，日后宋吃鱼若是能够踏上修行之路，可谓是在先天资质上便已经强于他人太多。
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说，宋吃鱼即便是没有修行的天资，也可以选择成为一个肉身武者，光是这恢复力极强的一身血肉，便足矣给宋吃鱼未来的人生铺就一层金光大道。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