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翼斜斜地划过正月十五的清空上逝去得只剩一弯的月痕,飞往黔中的夜郎国。
眼里藏着一个童话,跟自己一起长大。越成熟,越失落。
夜色揉进雨里,雨丝填满夜里。
乌江滚滚不息的绿水里印满了两岸叠叠不止的绿山。突起的,凹落的山腰,漫无规则的左一块,右一块开着油菜花,艳艳的黄在浅浅的绿上恣意地流淌,象黄色的手帕塞在绿袄的胸前,风动着,心乱着。浅岸边,滚落着一地黄色的瓣,色和味揉在一起,被江风拽着,随着不急的江水,一瓣挨着一瓣,流向夜的深处。
雨像是无法控制自己似的,从天上漫无休止地落着,牛毛般,粘在脸上,一会风干,一会雨湿。几番暧昧,细雨就那样不顾地走了。
有点不适应竹王城清新,宁静的早上,仍怀念着奉天城有雾霾,有车鸣的日子。
没目的地走,没目的地看,偶尔问问擦肩过的人,问前面会路过什么,知道了,便不急地走。偶尔停在某处拐角,掏出纸笔,记下想起怕转眼要忘的,还是习惯用笔,习惯问路。
纸上乱乱地涂抹着,几块陷在雨泥里的青石,一坡刚冒青色的土坡,几根孤寂的青竹,耸立着,遮着一叶的阳光,竹节处挂着青色的露水,象西汉时夜郎落寞的泪,阳光里转瞬即失。空留一朵泪痕,想着它曾怎样的剔透。
纸上东一笔,西一笔乱乱的字,象浣于水溪旁的流沙,象天削芙蓉上的青苔。
穿城而过的碎石驿道旁,漫起的炊烟里遮着几户农家。垒院墙用的也是青石条,被雨色浸着,悠深的藏着战国时的岁月。几株青草,雨青透明的叶,在斑驳的青石缝间探出,青白的茎缠在石缝深处,摇坠着新生的青涩。
农家的柴门前,腕粗丈高的一根青黄竹子上,挂着红艳的幌子。院落里,一张竹桌,三两藤椅,空空地落满了阳光,随手就坐了。
老板娘问也没问,从油汪汪的一滩白花花的面团上,揪下掌心大的一块,“叭”的一声摔在面板上,白嫩的小手反复地揉搓着嫩白的面团,面团乳鸽般在手上翻飞着。揉得浑如一团软玉,无一丝瑕痕时,右手从身下抽出尺长的面杖,左手掌心从碗里轻蘸着油,撸在面杖上,左左右右地擀起来,直至擀成薄如丝绸的面皮,再从面板上掀起,手提着面沿,直起了腰,俏挺着胸,阳光透过吹可弹破面皮,洒在她吹可弹破的脸上,食指未动,色心已动时。她已反手把面皮翻了个,涂了一层豆粉,再叠成食指宽,刀光面影中,切成细细的丝,手一捧,扔进沸腾翻滚的铁锅里,热水稍顿,又溅起寸高的水浪,面条象白色的小鱼儿,在浪里追逐。两根竹筷在锅里绕了一圈,接着换了青竹漏勺,沉底一起,面入勺中,以为好了,刚想凑上去,却不想又往里浸了冷水,热腾柔软的面条激得收紧,接着竹勺在热锅里荡了一下,才倒进碗底是一层弯弯豆芽的青瓷碗里。
白白细面,团团肥肠,厚厚血旺,红红辣油,绿绿葱叶,丁丁脆哨,把碗撑得冒了尖。一筷子挑起筋道刚好的肠旺面,红辣的汤便溢出碗沿,沿着碗底,在竹桌上印着一弯的红。
吃得口干舌燥时,摸起老板娘早就沏好,早以放凉的普洱茶,喝了一口,如秋意略过。窝在藤椅内,再不想起来。
羊老河的水声和着青草的味,在院落里传过,院角的竹叶在炊烟里漫舞着,几剪影和着阳光在微闭的眼里幻着色彩。
眼里藏着一个童话,跟自己一起长大。越失落,越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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