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巫山沧海姜

古旧的小城车站,车轮沉重的滚过轨道,隆隆声碾压着各种心思。看不到头的绿皮火车,载着悠长的斜晖驶向暮色深处。
总是这样的一种场景让我沉默半晌。
关于母亲,也许用颠沛流离这四个字就能诠释她饱经沧桑的一生。
也是这样的一个黄昏,我带着七岁的弟弟,面朝着火车驶来的方向等待进站。总是这样场景让我想起了母亲。
为了区别以往,我特意去美发店做了一下头发,换了一身亮丽的衣服。努力让心情好起来。
我不想从我的身上看到母亲的影子。也想给母亲呈现一个不一样的我。
这次,顽皮的弟弟晕车了。蜷缩在椅子上,面色苍白是睡非睡。突然我非常心疼他了。母亲让我带走弟弟的那一刻一下子涌入脑海。
“妈给你添麻烦了,他淘气的时候,你打他,妈不生气,只要他在你那里能多识几个字 ,学乖些。日后能成才,我纵有一天离开他也大可放心了。”
“他花多少钱,妈都会给你的。妈不会让你因为多添一个孩子家庭有压力……”她像是自语,但分明是要让我听清楚她的意思。
母亲的无可奈何和万分不舍都噙在满眼的泪花里。
这次我没有以往那样暴躁,打断她的啰嗦。
我想,我的无言会让母亲心里更好些。她没有经济来源,心存一念会更有信心努力地生活下去。
调皮的弟弟的确让我费尽了心思。母亲时不时打来电话,一分钟一块五的长途费也着实让她心疼。
“……过段时间我把他带去北京,您看看他,以后就不要经常打电话了……”
电话里,母亲更多的是想听听弟弟的声音,而站在电话前面的弟弟一言不发。每次都在说说停停的欲言又止中中断了。
北京的夜空闪烁着外地人琢磨不透星火。
离天亮还早,首班公交还有好长时间才能发车。听母亲说有一个十元可住的旅馆,看着难受的弟弟我决定了找一找。
如果不是听母亲说的有个十元可住的地方,我绝对不相信北京会有十五元的旅馆在车站旁边。偏偏这时有几个小姑娘过来询问要不要住旅馆,价格是十五元一晚。于是,我就轻易地相信了。和几个体面的男女坐上了一辆红色的小车。驰向她们说的十五分钟就能到达的旅馆,可是又延长几个十五分钟后,车子才停下来。我们被带到一个地下室。
“姐姐,三十八元一位,小孩免费。”
说话的小伙子稚气未脱但是一副玩世不恭流里流气的样子。无名的邪火在心头泛滥。
“没有,我只十五元!”看来是被骗了。我生气喊到。
我怒不可遏的样子震慑到了他。
看我炸毛的样子,他又看了看弟弟,说到:“那好,带你们去住十五元的房间。”
一个堆满了货物的仓库的一角,露出来一张窄窄的床来。见此情景,各种想骂人的脏话堵在喉咙。
“这是我的床,看你带着孩子,就将就一下吧!睡一会就天亮了。”从小男孩的眼底我看出了天使的样子。人之初,性本善。
弟弟倒头就睡着了。看着弟弟我想起了刚才的男孩 ,没有丝毫倦意。
这种潮湿的地方实在不能久待,我起身向吧台走去。
“有没有好一点的房间?“我问。
“没有了,刚才三十八元你嫌贵,现在五十八元也没有了。”
与我答话的依旧是刚才的那个小男孩。
无论是那个时代,最有话语权的是流通在每个人手中的钱币。
这时,我的大脑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母亲。
懊恼,无助,羞愧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疲劳可以拖垮一个人体力,但真正压垮你的是灵魂无依。
我当时的心情沮丧极了。
“……有妈真好!”小男孩说了好多话,我只听到最后一句,他以为弟弟是我的孩子。
当年弟弟是个孤儿,离异的母亲自己都毫无着落,却收养了他。为了他母亲吃了好多苦。
一度,亲友们非常不理解。包括我。
我的表情可能感染到了小男孩,他蹲着我的身边,看着我,说到:“姐姐,这不算苦,我在这里呆了有两年了,我从生下来就没见过妈妈,父亲几年前也因病走了,我到处流浪,夜宿街头。最后暂且在这里落脚了……”
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是的,世界上有很多需要关爱的人,给寒冷的一点温暖,给迷失的人一盏灯,给饥饿的人一顿饱食,让爱接力,让善良永存。
用这样的善念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人与人之间的面孔一定不那么生疏。
如果不是母亲,弟弟可能不如刚才的那个男孩子。
那一刻,我想到的还是母亲。
太阳出来了,北京的高楼隐去半条街的阳光。
灰白的衣服紧裹着母亲矮小的身体,仅仅几个月,她的头发全白了。我把弟弟推给她,只轻轻一扫,她的目光由灰暗升腾起簇簇火花,眉头和脸颊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来。
活着的动力就是心中有爱,充满希冀。在风雨飘摇中燃烧自己,在来去不定漂泊中努力前行,这就是母亲的一生。

2021.5.25(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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