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的时候,很喜欢参加别人家的婚庆喜宴,而参加喜宴的目的只有一个,可以吃到喜糖,吃喜糖似乎也不是我的最终目的,我最喜欢的是收集各色花花绿绿的糖纸。每当得到一张新的印着花卉、小动物或者抽象图案的塑料包装纸,都会令我心头雀跃不已。
我把这些皱巴巴的彩色糖纸细细展平,两端折起,留下中间的主体图案,整齐地插入邮票收藏簿。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集邮还是个流行的事儿,但我不集邮,我只收集糖纸。原因除了糖纸来源广泛且不用花钱以外,更多是因为它的材质和色彩。
每当闲暇时分,我打开收藏簿,取出一张张塑料纸片,对着阳光细细观看上头的图案花色,再把它们贴到眼睛跟前,透过薄薄的纸片,身边的世界一下就变得丰富起来,原先熟悉的事物旋即被蒙上一层生动的色泽,时而唯美梦幻,时而光怪陆离。
如今很多年过去了,收集糖纸的癖好早已不在,可是早年经验的种种,在我内心留下的情感痕迹,就如当年收集的彩色糖纸,在我眼前化作一片片无形的滤镜,我带着它们审视周遭的人情世故,为不同的人和事,贴上不同的标签。
我不但喜欢贴标签,还总以为别人能够看得懂我的标签。比如当我想要人抱抱的时候,我不会说想要抱抱,而是说我感到好冷;当我想说我爱你的时候,我便把它更换为今天阳光明媚或者月色好美;当我想得到夸赞的时候,我不会说我需要赞美,而是将它置换为一万个表述自己正确的论据;当我感到受伤的时候,我更加不会表达难过,而是把不负责任,不懂感情,不善解人意等标签贴到对方身上。
就这样,我的人生滤镜成了我生活的依靠,就像儿时五彩缤纷的塑料糖纸,它丰富并改造着我的生活,同时赋予它许多额外的意义。它让我能够去期待一种不用说别人就能理解的美好境界,期待一种能够时时刻刻被他人同频回应的理想关系,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拥有定义周围世界的独特本领,只要我取出相应的糖纸蒙住双眼,糖纸那头的世界就会随之呈现不同的色彩。
总之,为了感受生活的绚丽和甜蜜,小时候的我忙着收集各色糖纸,长大的我又给人生叠加了无数层滤镜。渐渐地忘却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真正让人觉得甜蜜的,难道不应该是糖纸里包着的那颗糖吗?或许只有扔掉那许多糖纸,撤除那层层滤镜,才可以去品味自由美好的人生,无论如何,请记得,自己就是那颗糖。
滤镜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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