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蔷妈气质笃定地走进这家四星级酒店之前,停下来做了一个很关键的动作。
她在酒店大门旁边停下来,从脖颈上兜出一抹淡绿色。
蔷妈把淡绿色迎风展开, 原来是一条很宽大飘逸的丝巾。那么小又那么大,又是她那个大气又大方的儿媳妇杨末手笔。
蔷妈近来在老年大学上时尚搭配,这门课她上的性质勃勃,对衣服的款式以及颜色搭配很是有了自己的一套心得:
穿衣就要端重大方,要尊贵,红色大气,所以她最喜欢红色。穿衣要穿出气质,最忌讳杂色乱七八糟身上什么颜色都有。
最好的颜色搭配应该是:
1、红色配白色、黑色。
2、粉色配紫红、灰色。
3、橘色配白色、黑色、。
4、黄色配紫色、蓝色。
5、咖啡色配米色、鹅黄。
6、绿色配白色、米色。
7、墨绿色配粉红色、浅紫。
8、蓝色配白色、粉色。
配色时,必需注意衣服色彩的整体平衡以及色调的和谐。
通常浅色衣服不会发生平衡问题,下身着暗色也没有多大问题,如果上身暗色,下身浅色,鞋子就扮演了平衡的重要角色,它应该是暗色比较恰当 。
家中不需要她动一根手指头,蔷妈在家为了消磨时间,把老师交的这些反过来翻过去的看,记得滚瓜烂熟。
这次急急忙忙跟稍自己的儿媳妇,匆匆忙忙拉了一条丝巾,也顾不上去配颜色。
出来拦了一辆出租,跟在末儿车后,车上蔷妈也是担心被前面的末儿发现,用丝巾包紧自己的头。
车子七拐八扭到了目的地,蔷妈看杨末下车,离她有一个距离她也跟着下车。出租花了她九块大洋,蔷妈嘴里嘟囔一句也顾不上和司机理论,顾不了那么多了。
看杨末车子开进了酒店大门。
蔷妈也赶紧让司机在正门外停下。她自己下车走到一边,掏出手机给闺女和大媳妇打电话。
等她走到正门口,从旋转门的透明玻璃才发现自己的头巾掉了。估计是刚才打电话连着两人都没时间过来,她一暴躁自己掀掉了。
蔷妈从脖子上取下丝巾,迎风打开,以最大的斜角折成三角,让丝巾从眉毛那块起,一直包裹住鼻子嘴巴,只露出一双眼睛。
眼睛蔷妈也是想武装起来的,无奈黑镜子她实在是戴不了,问题是戴上它什么也看不见。她看见街上有人戴墨镜过去,总会在心底很鄙视地说一声:
黑灯瞎火,装模作样。
把自己包裹完毕,对着旋转门又瞅了瞅,确定已经很严实,很安全,很不能被人认出来,蔷妈才又抬起头挺起胸,吸一大口长气 给自己壮胆。
完了重又向旋转门走去。
蔷妈很顺利过了旋转门,来到酒店大厅。
酒店内服务生以及服务小姐们忙忙碌碌,没有人注意到溜到墙边躲避众人目光的蔷妈。
蔷妈成功地来到酒店三楼的包间层。
房子很多,蔷妈没有方向,只有一个个房间贴着耳朵偷听,实在听不到的就偷偷打开门缝悄悄往里瞄。
这个过程及其艰难。
时不时有服务员过来给各个房间上菜,蔷妈得躲过他们 ,免得被他们查问。
被查问当然不好,一是对自己形象不好,二是会惊跑她要查找的人。
个中艰辛真是只有蔷妈才能真心体会。一会踮脚尖,一会缩脖子,一会蹲下,一会紧贴墙壁,一会手捂丝巾在过道祥装经过,一会又对着瞪着两只好奇大眼睛的服务员,装模作样掏出手机,支支吾吾只为避开他们的寻问。
蔷妈不知道自己着急间,她拿在手里贴在嘴里的手机是反的,不过,也不怪她,她那里顾得上那么多呢。
好在来寻问的服务员以前并没有见过蔷妈,对这位奇怪的客人也没有义务要寻根刨底,奇奇怪怪地瞅了她几眼,也就离开了。
蔷妈长嘘一口气,又重新开始探寻。
来到三楼西北边第三个房子,蔷妈侧耳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
对了, 就是他。
他正是那个充斥她们家客厅餐厅阳台以及她家厨房的那个叽里呱啦没一个字可以让她听懂的那个“鸟语男”。
蔷妈对这个声音简直太熟悉了,杨末回到家,在厨房忙时他会打电话过来,杨末电话放在免提上,通着话继续忙着自己的烘培。
有时她回到家刚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话又响了,电话中传出来的依然是这个声音。
蔷妈对此印象深刻,即便烧成灰她都可以辩识出这个声音。
第一这个声音太奇怪,完全不是地球人说的话,她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就是那些外地回来操着难懂的据说是八频道的声音,她认真耸起耳朵来,也能听个八八九九,可是这个声音她就是废掉一条老命,也是半个字都听不懂。
第二,接起这个电话,杨末的声音也立马变了。也成了这样的鸟音。蔷妈怎么听也听不明白。
当然罗,又不是给她蔷妈打电话,她听不听明白的并不重要。
可是,可是蔷妈一直有一个很重要的爱好,就是听人打电话。
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事,公事私事重要的不重要的隐私的,只要蔷妈能听的到的,一概要去听,不是偷听,而是,光明正大走到站到坐到你的面前,你的电话的前面,扑棱着耳朵好好地听,听电话像是她与生俱来的使命。
杨末自然也知道蔷妈的这个爱好。当然,和蔷妈生活在一起的,没有谁会不知道。
因为蔷妈的主动和习以为常,接打电话的人往往都不能把有效避开蔷妈做的很到位。说实在的,这其实很难做到。
杨末深受其扰。
但是这个电话,让杨末大大地松了口气。看着旁边呆愣着眼的婆婆,杨末亲热地用眼睛给其微笑以示友好,其实内心大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她故意打开免提,两人用的一样的腔,一样的调,一样的音,在蔷妈面前耳前肆无忌惮的发出这样的鸟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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