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晓梦在监狱里呆了大半年很快就要过春节了。每到年节,晓梦的心里特别难过。
每次她看着姐妹们欢天喜地地去见家人,回来带着大堆好吃的东西,心里便有一种莫名的凄凉与悲哀,她对亲人的概念越来越失去了知觉。
晓梦对见自己的父母表面上没有什么渴望,却又从心底里羡慕着别人家亲人成群结队地来看孩子其乐融融的样子,那是一种隐隐的痛和嫉妒,晓梦是矛盾的。
捅了这么大的一个搂子,她心里有过反省和对自己错误的认识,但更多的还是觉得自己倒霉。一方面是自己让月儿诬陷的倒霉,另一方面就是自己的父母没钱赎回自己的倒霉。
晓梦还不能真正地领会这个问题的实质,她的倒霉只能落到她的父母来买单,而他们为了她已经倾其所有,家徒四壁,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晓梦也不知道她的倒霉嫁祸到大齐身上究竟有多大,在外面的大齐虽然拥有人身自由,但这自由几乎和没有一样,他的痛苦不亚于晓梦,他不过生活在一个自由的牢笼里,大齐和晓梦之间一直没有情感上的交流,大齐在外面所受的煎熬和痛苦晓梦不了解,晓梦在监狱里的苦大齐也不能完全体会,所以晓梦在心底里更多的是一种怨,她觉得所有被关押的同事都交了钱办理了取保候审,只有她一个人被扔在了监狱没有放出去,别人家的父母都有钱可以赎回孩子,为什么她的父母就没钱就不可以,甚至来看她一眼都省略掉了,为什么她总是最不幸的那一个?
父母没钱交赎金晓梦可以理解,可是这么久了居然一次都没有来看她,别人家的父母每月都能来看孩子,都能给孩子带来好吃的,每月给孩子的卡上打些钱,让她们能在监狱里有点盼头,好过一些,晓梦在这里只是没有任何盼望的苦熬。
在监Y大帐上有钱的、家里有路子的犯R自然会好过一点,像晓梦这样外地的、家里很穷、没人来接见的人不但犯R会欺负,连干警也不正眼瞧你一眼。
人活着生存条件的好坏只是一个方面,在监Y里更是大同小异,关键是能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像晓梦这样念点书、又很敏感的经济F更是这样。经济F刚入监时总要表现的清高一点,觉得自己和其他犯人不同,时间久了,再无清高可言,因为监Y和尊重一点毫无关系。
坐牢的人没有一点盼头那日子是最难熬的,每月一次的接见日就是犯R们望眼欲穿的日子。春节前的接见日几乎所有的家属都会来探视,市内的、市外的、省外的都会来,因为春节一年只有一次,春节对于所有人意义的重大性国人尽人皆知,这种时候犯R对亲人的思念更加强烈。
来接见的家属早早就来到监狱门口,有些犯人在接见这天要帮忙干警把桌子抬到大厅,还要去送热水瓶,回来以后都会兴奋地告诉大家:外面来了好多家属哦,谁谁谁的妈妈来了,谁谁谁的老公和孩子来了……都是在一个大厅里接见,很多犯R家属因为经常来探视已经成了朋友。
晓梦听着大家热闹的喧嚣声和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的幸福表情,这些一概与她无关,她似乎也早已习惯,晓梦落寞地在床上翻着书。
接见时间是二十分钟,一批一批的进去,再一批一批地回来。没进去的女犯站不稳坐不牢地在地上转圈圈,她们焦急地等待着,而回来的人相互兴奋地诉说着会面的情景,有的眼圈还是红红的。
晓梦这屋的人差不多都已经去过了,管教在喊只剩下最后一批了。
晓梦两眼直直地对着书看,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这时,主管干警突然进来喊:李晓梦!李晓梦出来!你家来人了!
晓梦呆住了,她想干警是不是叫错人了?她家不会有人来探视她的,这不可能,她的父亲不会舍得两千多的飞机票,她的母亲就更没可能了。
晓梦迟疑着,干警又喊了一声,这次她听清楚了确实是在喊她,她慢慢悠悠地站起来跟着干警往外走。
远远地晓梦看见了父亲大齐和母亲云子,两个人居然都来了。
晓梦原以为自己对见不见父母早就没有了感觉,当她看到他们双双站在她的面前时,晓梦心里的百味杂陈委屈、痛苦、自责和怨恨一下子就决堤了,在监Y里憋了很久的眼泪也跟着一块涌了出来。
监Y里从来不让女犯哭,害怕群体情绪失控,但是家属会面时允许犯R哭,所以很多女犯在家属见面时都痛痛快快地发泄一次,晓梦也想尽情地哭一场,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对于父母的情感还没有亲近到随意地宣泄。
晓梦对于他们突兀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感到意外。
“你们怎么来了?”为了控制内心波澜起伏的情绪晓梦装出一副冷冷的样子。
母亲云子一看见瘦弱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晓梦就不停地哭起来,大齐的眼圈也跟着红了。
“我们坐飞机来的,是你爸给我买的机票。”云子告诉晓梦。
“我爸给你买的机票?”晓梦听了云子这话一万分不相信,简直破天荒啊,死抠的父亲怎么舍得给自己打两千块钱的机票,更难以置信的是居然给离了婚给他戴过绿帽子的母亲也买了机票,晓梦惊奇地望向大齐。
“对呀,马上要过年了,老爸想你了,你妈也想你。”晓梦还是没有明白大齐的意思。
话说大齐做了主管之后,思想和生活态度都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他的脑子里不再只想着省钱还债和苦熬日子这些事而压得透不过气来,他现在信心满满,勇气倍增。
他想给晓梦一个惊喜,其实他做梦都想见自己的闺女,现在他明白了花多少钱看女儿都是值得的,大齐还学会了替别人考虑,他想云子一定会想见晓梦,他要让云子修复修复她和闺女的关系,让晓梦也有一份母爱,虽然他和云子离婚了,但都毕竟是晓梦的亲生父母,这是大齐活到今天才真正明白的道理,大齐平生第一次这么慷慨,这么有人情味和善解人意。
云子当时听到大齐给他买了机票来看晓梦的时候激动得哭了。
晓梦也许离开父母太久了,她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也还不能体会到父亲的改变,但是对于他们双双能来看自己还是发自于内心的高兴。
孩子毕竟是孩子,并且晓梦一个人被关在监Y里对亲人的强烈渴望外面的人可能无法想象,晓梦很快由冷淡的默不吱声而打开了话匣子,她和云子、大齐亲热地聊了起来,这是八年后一家人第一次在一起说说话,母女俩的隔阂在云子离开这个家后也开始融化,云子激动地把手伸在窗子上想摸一下晓梦的脸。
晓梦了解到家里的真实情况,父母因为这事交了检察院很多钱、爷爷的房子也卖了、还有一些欠款没还,父母现在都是举债唯艰,不是不想来看她,晓梦自责地低下头,她真心地对大齐和云子说了一声“对不起”。
大齐给晓梦打气,他告诉晓梦自己已经从原单位居家留职,现在物流公司当上了主管,每个月能赚一万多块钱,让晓梦不要难过,也不用惦记家里,跌倒了一切都可以重来,他争取在晓梦出来之前给晓梦一个温暖的家。
晓梦听得心里暖暖的,没想到父亲大齐短短的时间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晓梦好像第一次从父亲这里体会到了温暖、力量和依靠,她由衷地替父亲也为自己感到高兴。
晓梦问了爷爷的情况,大齐低下头,告诉晓梦爷爷挺好的,让她不用惦记,他没有把爷爷的死S告诉晓梦。
云子不停地问晓梦在监Y里的生活状况,她看着晓梦瘦弱的身体万分揪心,晓梦当着父母的面把她所受的苦都咽回到肚子里,她什么都没说,她不想让父母再因为担心而雪上加霜。
二十分钟的会面很快就结束了,干警过来通知他们时间已到,三个人依依惜别,再一次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往来的机票也确实太贵了,晓梦让父母不要过来了。
大齐把给晓梦带的东西给她,里面全是晓梦小时候爱吃的东西,大齐居然还给她带来了两袋爆米花,晓梦小时最爱吃这种爆米花了,母亲给晓梦织了一件粉红色的毛衣,上面还刻着几个字母,那几个字母是晓梦和云子名字的缩写。
晓梦摸着那几个字母,心里感觉暖暖的,这些年晓梦在心底里对母亲云子的那些忌恨逐渐烟消云散,母女连心骨肉情深,晓梦对家对亲情开始有了一丝丝的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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