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壁

图、文 | 辛里

城市里，人造公园众多，能在园子里觅得一处动人心的景，是大幸运。

梅溪湖公园深藏巷中，外围包绕着一圈清冷的商铺，零散有些漫步的人。转过高高低低的台阶，一面湖，豁然在我面前敞开。长长的湖边曲桥，伸向湖心。

辛里摄影

湖对面有山，有楼，因为是阴天，烟云氤氲，天水一色，更有水墨洇染的味道，连一扇窗，都是工笔线条勾勒。这是一幅巨大的山水卷轴，慢慢铺开，每个角度都不一样，走一段，再看，又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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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里，有这么大的水域足够闯荡，这里的鸭子，日子都该过得水灵而闪亮吧。看呀，一小只一小只，如句读，如点墨，潜入钻出，你来我去，在画卷中划下一道道白，藏不住的欢喜染得整片湖都笑出了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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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时飞起一只白鹤，在湖上盘旋一阵，又栖落在废弃的渔网上、停泊的游船上、湖中小岛的树杈上。动和静，黑与白，鹤，是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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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上一次定定地看一只鹤，是在五年前。它就那样飞了下来，像一片白色的莲花，一片白色的梦，落在老屋前新翻的水田里。一恍惚，那时在我腹中胎动的生命，如今已稚嫩可爱——此时，五岁的她正端着略沉的相机，像模像样地捕捉着她眼中的一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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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背对着我们，独坐在最靠近湖心的那把长椅上练歌。远远望她，也望我生命的源头。阔大的背景下，她的背影真小啊，小得就像一把捏皱泛黄的山茶花。我走到她身边，对着这一镜湖山，安静地坐下，坐在我的全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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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我分享刚学的唱歌共鸣发声法。“醒神提气，慢慢深吸，像闻花香，然后用丹田之气轻轻发出哼鸣，达到一种放松却又充实的状态，这就找到了全身的共鸣。这时候出来的就是最好听的声音。”

这是歌唱法，也是独处之道。

坐拥山河，放眼去，什么都不去想，却又思接千载。湖风吹，枯叶落，山的尽头有什么呢？我与每一棵杂草、每一滴湖水同在，我听见羽毛鼓荡的声音，我闻见新伐的芦苇的香气……那一瞬，我的身心已然完成了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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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里有面壁的故事。传说禅宗初祖菩提达摩在嵩山少林寺终日默然，面石壁而坐，静修九年，以至于影子都印刻进了石壁中，精诚穿石。

而此刻的我，又何尝不是在面壁？面对着一块山水之壁，我要感谢山水的滋养与点拨。

在闹市中，在人生中，任何人与事，其实都是一面壁呀，我们在寻常琐碎与繁杂前，一日日，静修观照，共情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