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经过四十多天的发酵醋就出锅了，母亲捞掉大部分谷壳后把还飘着谷壳的醋倒在几个盆里，放在院子里猪羊够不到的地方，一夜过后醋和盆冻在了一起成了一个深红色的冰坨，上午十点左右冰可以在盆里转动了，母亲把冰坨捞起竖在盆里，中午的太阳让醋早于水融化，落入盆内。冰坨从深红色变白时醋已经化完了，冰坨可以扔掉了。

大自然的节气和气候真是鬼斧神工啊，智慧的劳动人民将自然条件运用在生活里头。母亲将醋水反复结冰再融化后醋就基本上很纯了，所以杨庆丰家的醋都是做一次吃一年都不坏。酿醋一直要持续到次年春暖花开时。虽然经过几轮提炼谷壳已经滤干净了，但醋还没酿完，开春后炉火熄了，屋子里也不太冷，庆丰父母把醋发酵时用过的大缸放在红扣箱前面的地上，缸口上支上长条案板，再把一口小瓮放在案板上，小瓮一侧靠着扣箱，另一侧的底部有一个手指粗的孔，孔里塞着细高粱杆，把冬天滤好的醋倒进小瓮里，醋就顺着底部的高粱杆流到下面的缸里，这大概才是酿醋里真正”酿“的一关。杨庆丰兄妹从醋还是谷壳时就在嘴里嚼，冻醋更是把带醋的冰疙瘩当糖吃，到酿醋时就直接拿碗接了醋当水喝。

醋放得时间越长越香，时间长才会把醋养得更好。农民们认为谁家能养出好醋谁家的宅子风水就好，自然也就人丁兴旺、五谷丰登。养得最好的醋就是养出了”醋鳖“的醋。据说养出”醋鳖“的醋不但味道香甜而且醋瓮里的醋常吃不空。杨庆丰外婆家的醋瓮里就有醋鳖，外婆从不让她以外的人去打醋，怕惊动了醋鳖。她每次舀醋前都先在瓮沿上敲一敲，据说鳖听到声音就会沉到瓮底。杨庆丰偷偷看了几次都没见到醋鳖，后来在她的央求下外婆领她去看了一次。打开瓮盖后她傻眼了：醋表面真的露出半个和醋一样深红色的像龟壳又像一层皮的东西。她想再看仔细点，外婆敲敲瓮沿那东西就沉下去了。庆丰觉得即神奇又不可思议，她缠着母亲想问出个究竟，可母亲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说自小外婆家的醋瓮里就有醋鳖。庆丰外婆家的醋是比别人家的好吃，庆丰也从没见外婆酿过醋，可外婆的醋从来就没断过，这更让她觉得醋鳖的神奇。

以后的几年在杨庆丰的记忆里暑假就是日复一日的放驴。驴，作为黄土高原这个落后山沟里的主要劳动力和生产工具，被农民们像家庭成员一样热爱和尊重。驴配合农民应季节春种、秋收、冬养、夏放。

　　冬天没有青草，农民们就用储备的干草和自家种的粮食喂驴，春天过后吃到青草，驴长了一冬的厚重的毛开始换掉，等到暑假，驴的背和四肢就出落得油光可鉴了。这也是骑驴的好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