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感动,不是热泪盈眶,它是由心而发的颤抖!”
――周立波
我以为自己平静的像一湖水,不会再因为某人某事,或者某个瞬间某些场景感动了。后来才发现,我还是那个感情饱满的自己,即便如一湖水,它波光粼粼的深处,一定也有汹涌的清流,随着春光,随着倒影,随着白昼的风雨,随着夜幕上的月,而涤荡不已。
比如今天的誓师盛事,隆重、肃穆、庄严,又不乏豪迈的激情。当我们在位置上坐定,我抬头看见旗杆顶端的五星红旗,正在风中舒展,衬着瓦蓝瓦蓝的天,映着红色的教学楼,是那般生动,那一刻,我的心动了;当每个班级轮流走上台阶,摆出不同的造型,用十二分的认真和全部的力量喊出铿锵的誓词,我望着这些年华正好的少年,那一刻,我又心动了;当校长倾尽所有的情感,把全部的期待和祝福诉诸于对学生的寄语,声如洪钟,抑扬顿挫,谆谆叮咛,语重心长,那一刻,我也感动了;当每个班级的条幅被孩子们和领导老师们的签名写满,一条条一层层地展现在我们的面前,像燃烧的青春,像青春的朝气,像朝气的蓬勃,像蓬勃的热烈,那一刻,我又感动了。
人生啊,总该有些时刻,是熠熠闪光的,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会在记忆里珍藏,像胎记,像烙印,岁月的冲刷根本就是徒劳,任何时候说起,都仍会像当初发生时一样鲜明。
像我小时候总干一件事,就是挎着篮子到麦田里薅草。我是小的,篮子也是小的,可麦田是大的,是一望无际的,是淹没了我的膝盖的。我自己,就只安安静静地在麦垄间走,弯下腰拨开长势太好的麦苗,看看根部有没有暗藏的野草。那时,天空总是空阔,大地总是无边,我一个小小的人儿,走到麦田深处,就像迷茫的孤儿,环顾四面一波一波的绿海,生出了再也走不出去的恐慌。可我不能空着篮子回家,我怕家人责骂自己无能;我却也不想回家,这田野,我确定它给了我的心莫名的温暖和自由。
这场景,就是我此后多少年都不能忘记的了。而且,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看到绿油油的麦田,三四月间用力生长的麦田,我就难以挪动脚步。我的眼前,就会出现儿时的场景:我扎着毛烘烘的辫子,在深深的麦地里薅草。一会直起身来,一会猫下身去,而我,是那么小,只要蹲下去拔一棵草,整片绿海里,就只看见一个黑点,在那里影影绰绰的了。
也许,真的如风行烈在《傲风》里说:世上真的有这种感情,只是远远看着,也会体会到一种莫名的震撼,莫名的感动。而以前我还以为,那些歇斯底里的感动,那些夺眶而出的眼泪,都是电影里别人的故事,我们都是旁观者,哪里会为别人洒一把清泪?可生活可能太丰富了吧,我做不到无动于衷。我的热血,我的情感,我敏感的全身心,都拒绝我成为寸草不生的盐碱地,于是,我寸寸活泼泼的活着。
这让我想起来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明明知道,这“桥上的人”,可能只是张充和;这“别人”,可能只是卞之琳。可还是被触动了:很多事,我们耗尽力气,赔上一生,只为一个永远等不到的爱人。只这份深情,就已感动天地。
记得《大鱼海棠》上映的时候,我和朋友去影院看。任我怎么都没想到,这部国产动漫,竟然让我泪流不止。土楼,海棠花,大鱼,椿,鲲,灵婆,还有湫,它们根植于我的脑海,再也拔不出来。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我从影院出来,眯着眼睛朝着渐渐沉落的夕阳,伤心不止。好像浑身的筋骨尽散,我只剩躯壳,不知身在何处。我知道,是我太动情了,我的心留在了它们的海洋里,出不来。那天,我不知怎么回的家,接下来的几天,还是不能开心,直到女儿过周末,她陪我一起又在网上看了第二遍《大鱼海棠》,我那颗悲悯的心,才慢慢还魂。
这样的我,有时经历一事,就像痴恋了几个世纪,不能自主的悲悲喜喜。可我愿意,渡这样的劫,因为一想到我在这繁华的世界上,如此真实如此认真如此善良的活着,就觉得一切都举重若轻了。十岁左右的时候,家里的那只猫死了,我哭得肝肠寸断,我想象着它抽搐太久的痛苦,心疼着它独自承受的不能代替的疼,心如刀割。奶奶说,那时,我是真的伤心了。是的,我是真的伤心了,直至现在,我都不养任何的小猫小狗,因为我怕失去,怕日久生情又突遭不测,如果这样,我宁可没有。
我看《红楼梦》,那么多章节,独独忘不了潇湘馆里的雨夜。廊前翠竹,雨珠沉沉,竹枝在凄风苦雨中摇曳,林妹妹在病榻上流泪。黑夜的掩映下,纱帘昏黄,床前的炉,旧的诗帕,还有那一声声的紧咳,都裹在这夜雨里,淡出了别人的梦之外。每读至此,心上如涨了潮,奔涌不息的难过。书本沉沉,我亦沉沉。
看来,我就是这样的了。轻而易举的感动着,又猝不及防的心动着。像突然在山坳里望见一树花开似雪,又像踮起了脚尖,春柳如云,黄酒一般醉醺醺的拂着。
怎样都好。还有感动的能力,证明,我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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