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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刚与柔

父亲的刚与柔

作者: 我本诗者 | 来源:发表于2018-12-02 23:15 被阅读0次

    大年初二的中午,我们一家人齐聚在饭店为父亲庆祝七十岁寿诞,猛然间才发觉父亲已经到了古人所言的古稀之年,已经步入了老年人的行列。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一向是康健的,近二十年的时光在他的面容上似乎没有多少变化。

    我意识到父亲有些衰老是在三年前,记得那年女儿上六年级,父亲背井离乡跟着我来到江南小城帮我照顾两个孩子。每天清晨,他总会骑自行车带女儿去学校,有一天,他却突然嘱咐我给女儿买一辆自行车,我问为什么?他叹口气说,他的体力已经带不动女儿了,他只能骑着车子陪着女儿去学校。那一刻,我才发现,父亲虽然在容貌上与十几年前没有多大变化,但气力已经大不如前了。这就是衰老的一种征兆,这是一件令人痛心却又无法避免并且不得不正视的事情。不知为何,我的内心像被人揪了一把,涌起一股酸楚。我一向强壮的父亲,也不可避免地被推到了年迈的境地。

    而如今父亲已经垂垂老矣,脾气似乎也变得温和了许多。在我们小时候,如果不听话,父亲就会怒火万丈,大打出手,大巴掌对准屁股就是一顿狠揍,不打得哭爹叫娘绝不罢手,为了让我们长记性,父亲还往往在打完之后让我们跪在门口,一跪就是半个钟头,只跪得腰酸腿疼浑身乏力才允许起身。所以,小时候,我最恐惧的人就是父亲,见到他就有一种本能的惧怕。可随着我长大成人,父亲的脾气却越来越温和,对我们说话大多数都是温声细语的,我曾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才想明白,那是父亲上了年纪,年纪一大,人的火爆脾气便偃旗息鼓了。

    父亲这一辈子还是颇为不容易的,特别是年轻的时候,经受了各种磨难。他出生于解放前夕,六岁时,爷爷却因不明所以的原因瘫痪在床,在农耕时代,一个家庭丧失了男劳动力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好在他们生活在新中国,断没有让他们饿死的道理,勉勉强强能生存下去。父亲就是在这种状况下成长起来的,虽然饥一顿饱一顿的,但还是上完了高小,高小毕业那年,他十四岁,也算一个半大小伙子,先是在生产队记工分,后来又被选到县里学医,学了两年,成了赤脚医生,在大队诊所上班,队里记工分,每个月还有十元的工资,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钱,有了这十元钱,奶奶家的生活一下子好了起来。

    整天愁眉苦脸的奶奶脸上多了笑容,可就在这当口,爷爷却重病不起,这就像一个晴天霹雳,把这个刚刚阴转多晴的家庭又重新拉到了阴霾之中。在这一年大雪飘飞的冬季,在床上瘫痪十年的爷爷最终没有逃脱死亡之神的眷顾,撒手西去。十六岁的父亲,就是这个时候担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

    安葬了爷爷,他又在第二年的春天,以十七岁的单薄身体为二十岁的姑姑操办了出嫁的各项事宜。姑姑出嫁后,家里只剩下了奶奶与父亲两个人。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摆在他们面前的第一要务就是父亲的成家问题。

    这个时候父亲已经有了心上人,是相邻村子一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可奶奶死活看不上那个姑娘,不为别的,就因为她父亲的地主身份。恰在这时,我们白家的一个老姑娘,父亲一个出了五服的姑奶,出嫁到本大队王庄的一个老太太却找到奶奶,说想把自己的外孙女嫁给父亲,她的外孙女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也是一个命运多舛的人,六七岁的时候,姥爷因为闹饥荒饿死在了坑头,外婆为了拉扯大两个年幼的孩子,逃荒到湖北的杜庄,经人介绍,嫁给了一个光棍汉。这个光棍汉就是我后来的外公,一个脾气极坏心眼还不错的犟老汉。外公重男轻女,对我大舅不错,托人送他去当兵,后来吃了商品粮,对我母亲却很苛刻,什么重活脏活都让她干,还不让她上学,以致母亲成了那个年代为数不多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文盲。

    后来,外婆又生了二舅和小舅,母亲的日子就更劳碌了,既要干农活,又要照顾两个弟弟,又要忍受外公的打骂。她的外婆我的老老姑奶就是不忍心看到她经受这种折磨才亲自为她保媒的。

    外公自然是不愿意自己养大的闺女摆脱自己的控制,他本来想把母亲说给邻村的一个村干部,挣一大笔嫁妆,只不过那个村干部是二婚,年龄也比母亲大了一倍,母亲死活不同意,外公则咬定这门亲事不松口,闹得母亲差一点儿喝药上吊。外婆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能求助自己的母亲,我的老老姑奶。

    于是老老姑奶就出马了,替我的母亲敲定了这门亲事,其用意是帮助母亲摆脱外公无休止的谩骂以及那个岁数比他大一倍的二婚村干部的催婚。

    外公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当他得知老老姑奶替母亲找了一户一穷二白的人家后,死活不同意,还无休止地把谩骂进行了升级,并且给外婆和母亲下了恶狠狠的通牒,如果这门亲事能够成功,除非他死了。

    母亲觉得她已经被外公逼到了绝路,暗暗下了一死了之的决心,知女莫如母,外婆自然是知道母亲的艰难处境,但她也迫于外公的淫威,只能吵上几句替母亲抵挡一阵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外公无理的决定。母亲那几天就好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备受煎熬,她无时无刻不感觉自己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而父亲因为那段初恋的原因对这门婚事也持模棱两可的态度,只是他是一个孝子,不敢对奶奶的决定说出反对的意见,只想用时间来冲淡这一令他痛不欲生的决定。

    生活一起的时间长久了,父亲母亲之间的磕磕碰碰越来越多,我们小时候就深受其害,每天他们总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拌嘴,让人烦不胜烦。有时,我们总会生出一种古怪的念头,他们是过不到头的,终有一天他们会离婚,我们会成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但奇怪的是,他们虽然天天吵闹,却一直相扶相伴走到了现在。更为奇怪的是,现在他们之间却很少吵架,相反还互相维护各自在子女心中的权威。以前,父亲是一个油瓶倒了都不愿去扶的人,现在却心甘情愿地为母亲做好一天三顿饭,还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利利爽爽,父亲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大概就是古人常讲的少年夫妻老来伴吧!青春年少时磕磕跘跘,到年老时却相扶相依。

    其实,当时父亲与母亲的矛盾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分歧,只是在待人接物上有不同认识罢了。父亲是一个好面子的人,总不愿在外人面前丢面子,来了客人总是盛情款待,可是穷家破户的,又拿不什么东西来款待客人,母亲往往处在两难的境地,难免不心生怨言,两人就为这些事情吵架拌嘴,磕磕跘跘走过了大半辈子。后来生活条件好了,父亲也不像年轻时那样经常与人吃吃喝喝了,吵架拌嘴的因由便消失了。

    父亲是一个孝子,这一点是无可争议的。在奶奶活着的日子里,他每天离开家门去上班时总会与奶奶告别,回来时也会去奶奶床前请安,如果奶奶睡着了,他也会去床前看一眼,然后才休息。奶奶生病时,父亲衣不解带端汤喂药未曾废离,至到奶奶康复后,他才会稍作休憩。村里人说,奶奶能在当时人均寿命只有四十多岁的情况下活到七十七岁的高寿离不开父亲精心的照料。

    《论语》中子夏问孝,孔子在做了深入浅出的反问后,精炼地概括出孝的实质只有两个字:色难!孔子此语何意?无非是告诉我们,最大的孝是对父母始终和颜悦色,而这一点儿却是最难持久的,这与民间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从未对奶奶板过脸色,始终都是和颜悦色的。而在我的老家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说有一次父亲与母亲吵架,两人吵得很凶,奶奶生了气,让父亲闭嘴,父亲让她不要管,只是嗓门大了些,奶奶一气之下,拿着自己的拐杖,满村子撵着父亲打。父亲不敢不跑,孔子不是说过吗,小责杖,大责跑。当时,奶奶打了两拐杖还不解气,有一种要把父亲往死里打的架势,这个时候,父亲就不能不跑了,以免奶奶下手太狠事后自己又悔恨不已气坏了身子。但奶奶是小脚,跑不快,所以,他也不能跑快,以免老人追得急而摔倒。因此,他一边小跑,一边给奶奶陪笑脸,直到奶奶消了气才停下来。

    姑姑比父亲大三岁,父亲对她的好,我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姑姑这个人,性格要强,当家作主惯了,有时姐弟之间难免起冲突。但从我记事起,不管姑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父亲从不在我们面前说她的不是,充其量叹口气,说她一个女人家撑起一家人的生活不容易,要我们多体谅她。

    姑姑生大表姐时难产,一天都没有生下来,闻讯赶去的父亲立马组织人把她抬到几十里外的县城医院,又找熟人帮忙,忙活了很长时间才把大表姐生下来,有了前车之鉴,等姑姑再分娩时,父亲总是提前把她送到大医院以保证安全。

    父亲是一个医术不错的赤脚医生,特别在针灸方面颇有功底。只是他这个人太热心肠,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很多人看病买不起药,父亲总是先把药赊给他们,但他这个人脸皮又薄,总是不愿收账,后来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干脆关了诊所,出门打工去了。

    那个时候,我正上高中,父亲去了山西的煤窑,每个月能挣二千多元,这在当时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比开诊所一年的收入还要多。我一个幼时的玩伴,年长我三岁,就是他把父亲介绍到煤窑干活的,有一次我与他聊天,他告诉我,父亲非常俭省,经常吃剩饭剩菜,就是为了多攒一点钱为我准备大学的学费。

    高三那一年参加完高考后,我回了老家,替我开院门的母亲轻声告诉我,父亲在煤窑受了伤,正躺在床上休养。我闻言大吃一惊,急忙奔到里屋问父亲怎么回事?父亲斜躺在床上笑着告诉我,别听你妈瞎说,哪有她说得那么严重。原来,父亲在煤窑干活时,上面掉下来一块石头,正好打在铁锨上,铁锨把横过来砸在父亲的膝盖上。父亲当时就瘫软在地,无法站立,后来还是同村的人把他背出煤窑,又把他送回老家,这本是五月份的事情,但怕影响我参加高考,一家人都瞒着我,还让人给我捎信说,考试时间紧,这段时间就不要回家了,需要的生活费家里会让人捎去的。

    当时我与父亲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但我听了他轻描淡写般的讲述后还是有一种悲痛直冲心胸,直到此时,我才清楚血脉相连的意义。所谓打断骨干连着筋,即便我当时再叛逆,但在我内心深处还是非常关心父亲的,就像他一直把对我的关怀埋在冷漠外表下那颗滚烫爱子之心的深处一样,我们时常在冷战中却又彼此牵挂关怀着对方。

    想来惭愧,我对父亲的反抗始于十四岁,那应该是我的第一个反叛期。当时,我已经上初二了,有一次,我又犯了错误,父亲又像以往一般向我扬起了巴掌,我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勇气,胳膊一抬,把父亲的手掌挡了过去。当时看到父亲诧异的表情,我的内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随后,父亲怒吼一声,冲上来与我扭打在一起,我也不甘示弱,奋起反抗。还是母亲见机快,冲上前扯开了我们爷俩儿,要不,我们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办?

    但从这件事情后,父亲很少再动手打我,但我们爷俩儿陷入了长时间的冷战中。每天见面只是冷冷瞟对方一眼,便夺身而去。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将近一年时间,那段时间是我们父子关系最冰冷的阶段,后来发生的了一件事情打破了这种僵局。

    初三的二模考试,我破天荒的第一次考砸了,心情极其郁闷,恰好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晚上离学校不远的的村部放电影,我偷偷溜出学校跑去村部看电影,想借此来排解内心的郁闷,只是没想到,很多同学也都跑去看电影了,等班主任去班里检查时,只剩下为数不多且又胆小听话的女学生,但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态。见此情形,班主任恼羞成怒,便要找出带头之人,找来找去便找到了我的头上,理由很充足,我是班长,又带头去看电影,严重地破坏了班风班纪,用班主任的话说,用心极其险恶。天地良心,我只是心中不快,想看场电影排解一下,绝没有用心险恶之意,况且,我本不是腹黑之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心机能深沉到何种程度?但班主任盛怒之下,绝不容我辩解,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宣布,停我一个月的课!而距离中考只有四十五天的时间,如果停一个月课的话,我的中考就彻底完了。但我年少气盛,冤屈之下不做辩解而选择拂袖而去,头也不回地回到离学校不远的住处睡觉。

    不知谁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父亲,当我正睡得昏昏沉沉时突然听到咚咚咚地打门声,我起身打开门,却见父亲站在门外,满脸焦急的神色。我颇为诧异,担心迎接我的将是狂风暴雨,没料到父亲却只是默默地看了我几分钟,然后叹了一口长气,轻声道:“先跟我回家,吃过饭后我带你去找你们的班主任!”

    我跟在父亲的后面,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却倔强得一言不发。父亲带我穿过校园,走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前,轻轻地敲了一下门,班主任打开门,见是父亲,又冷冷地打量一眼紧跟其后的我,让我们进了屋。

    父亲陪着笑,说了我的种种不是,希望班主任能网开一面,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可班主任却始终不吐口,父亲说尽了好话也不起作用,到了最后,父亲勃然变了脸色,怒气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还是一个孩子,即便犯了天大的错误,也要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现在这个关键时刻,你停了他一个月的课,就是断了他上高中的机会。既然你执意不给机会,我们也不会再求你!”说完,领着我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父亲是一个与人为善的人,很少与别人发生冲突,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他对别人发火。我们穿过校园,我盯着父亲的后背,只见到他的后肩微微耸动,我知道,他一定是生气到了极点。

    后来事情还是有了转机,父亲托了一个庄上的亲戚我所在学校的教务主任准备把我转到其它班去,另外一个班的班主任也已经答应接收我,班主任却突然间松了口,让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了一份检查,就让我进班了。

    但通过这件事情,我们父子冰冷的关系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也正是这件事情,让我知道了强硬的父亲背后也有柔软的一面。后来,我长大成人,才发现,父亲刚硬的一面越来越减弱,而柔软的一面却越来越浓厚。特别是这几年,父亲几乎对我的话达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我清楚,他是感觉自己老了,已经无力支撑起这个家庭,他想把重担压在我这个长子的肩上。

    我何尝不清楚他老人家的用意,我惟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工作,好好生活,让他看到朝气蓬勃的景象而内心能生出一种欣慰之情。

    父亲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是年老后的推卸责任,而是对血脉传承的一种期望。他清楚,儿女大了,而他也已经年迈了,总有一天他会先离我们而去,而我们这些子女能生活得幸幸福福才能让他不留遗憾地离开。

    父亲为我们操劳了一辈子,他的恩情我们永远回报不完,在他以后有限的时日里,我们一定要腾出更多时间去陪陪他,我们更会从陪伴他的时日中沐浴他老人家的恩情,而不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5

    事情的转机缘于两件事情的发生,一件是偶然事件,母亲同村的好友在她们所辖的集镇上遇到了父亲,父亲的精明能干与谦恭有礼给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她回到村子后与我母亲进行一番深入的交谈,奠定了母亲嫁给父亲的决心。

    母亲的这个好友还是一个极热情的人,性格泼辣,加之她在村里的辈份极高,连外公都要叫老姑,她找到外公一顿臭骂,说我母亲的外婆替我母亲找的对象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如果他不同意母亲嫁过去,那简直是傻到家了。外公听了她的话默默不作声,破天荒地一连好几天没有谩骂母亲。

    外公也是一个有心计的人,他约了一个与父亲相熟的人去集镇与父亲碰面,父亲听了那个相熟的人介绍之后,心里跟明镜似的,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父亲听舅爷讲过外公这个人,当然也知道外公不同意这门婚事,更知道外公有可能借此发难,这个时候充分显示了父亲待人处事的精明之处,他没有说其它多余的话,拉上两人去了酒馆,要了几个家常菜,又买了两瓶好酒,与外公对饮起来。年轻时父亲的酒量极好,半斤不倒,一斤正好,而外公却是一个极爱喝酒,酒量又极差的人,三杯酒下肚,已经大了舌头,父亲根本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更不给他骂人的机会,殷勤劝酒,很快便把他喝到了桌子底下,在妥善安排好人把外公两人送回家后,父亲又特意买了两瓶好酒和一条好烟送给外公,然后才告辞而去。

    外公酒醒后,沉默了几天,也就默认了这门婚事。闻讯的老老姑奶大喜过望,立马派出舅爷趁热打铁,敲定了父亲与母亲的婚期。

        日子平静了许多,父亲逆来顺受,不敢再提初恋女孩的事情,母亲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每天除了劳作,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但好事多磨,离成亲还有三天的时间,外公突然神经质的反悔了,又开始了对母亲无休无止的谩骂,并且扬言要在接亲那天一定把接亲的人打出门去。母亲后来回忆说,那三天简直是暗无天日的日子,比她十几年来受到的痛苦折磨的总和还要多。还是母亲的那位好友仗义,她从村里找了一位辈份极高又德高望重的老汉,在接亲前一天晚上约外公喝酒,把他喝得酩酊大醉。

        那时接亲没有像现在这么复杂,父亲带了两三个人各自骑了一辆自行车便去接母亲,因为外公喝得酩酊大醉,父亲赶到时他还没醒酒,接亲异常的顺利。

    母亲后来同我讲,这也许就是冥冥中上天的一种巧妙安排。机缘巧合中让父亲母亲走到了一起,那一年,父亲二十二岁,母亲十八岁。

    结过婚的父亲全身心地投入到行医的工作中去,很快便被提提拔为大队诊所的所长,成了大队的名人。母亲则一边在生产队挣工分,一边还要照顾着体弱多病的奶奶,日子不好不坏地过着,但对她而言,这已经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了,脱离了外公的谩骂,弥漫在她身心上的痛苦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父亲是一个外场人,讲求排场与面子;母亲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却是一个异常要强之人。两人结婚组成一个家庭,立马面临着一个巨大的生活压力问题,比如住房问题,我们家的老房子是两间狭小的土坯房,外加一间小厨房,里面放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再放两张床的话,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当务之急,必须盖房。可爷爷瘫痪在床达十年之久,仅靠奶奶挣工分养活一家人已经捉襟见肘,怎么可能有多余的钱来盖新房呢?虽然现在父亲每月有十元钱的工资,但盖一栋新房子在当时没有一千元钱是不可能完成的。

    当母亲把盖房子的念头说给父亲听时,父亲大吃一惊,盖房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迫于经济压力他只能把这个念头深埋在心底。现在,母亲说出了他想说却不敢说的话,让他不能不重视审视自己的新娘,这是一个敢干敢拼也能吃苦的人。她和父亲讲,他们两个人可以自己脱砖坯,然后烧青砖,准备上一二年,盖房子的青砖便有了,需要的椽子、檩、大梁,可以从自家种的树木中选材,两间房子拆了以后,又可匀出两间房子的青瓦,只需再买一部分青瓦就可以了。

    母亲的计划是可行的,父亲很清楚这一点儿,所以,他对母亲的计划欣然同意。于是两个人开始付诸实施,为了打好地基,父亲还找人去南山拉了两车石头,这样一来,经过两年的精心准备,父亲母亲的第一幢房子终于动工开建了。

    经过两三个月的忙碌,四间青砖瓦房终于建成了。在竣工典礼上,父亲望着四间崭新的瓦房,流出了欣慰的泪水。随后,大姐出生了,我们姊妹五人陆陆续续来到了这个世间,压在父亲母亲身上的重担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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