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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所往(43)

心之所往(43)

作者: 月色生香 | 来源:发表于2024-09-24 20:39 被阅读0次

    苏华记得那天大哥坐在院子外,靠着院墙整整坐了一下午,坐到黄昏,坐到满天星斗,后来竟然倚在墙上睡着了。当他后半夜醒来,发现身上披了一块毯子,妈搬了一个小橙子陪他。大哥扑在母亲的怀抱里,呜咽,说:“妈,我难受。”妈知道这会说什么都不能安慰自己的儿子,她只是说:“儿子,秋凉了,夜深了,回来吧。”

    后来,大玲一走就是半年,杳无音信。别人又给大哥介绍对象,哥哥依然放不下大玲,但他从母亲乞求的眼神里,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他本来就络腮胡子,又没心情,胡子拉碴,精神状态不佳,看上去倒像三十出头了,去了相亲,他心系大玲,又没看上对方,对方听介绍人说,苏家的大儿子,能干,实在,人也不丑,也不嫌弃家贫,所以有礼有节,而大哥却装傻充愣起来:“说真是吃饱了。”然后他撩起上衣,露出大肚皮,拍了两下,说:“球才骗你们呢。”

    人家一家面面相觑,见介绍人瞬间满头大汗,不知说什么好。

    多少年了,大哥还把父母的遗像挂在卧室,卧室柜子上放了一个小香炉,香炉盛着大米,三柱燃尽,香柄还在碗里插着。

    苏华怔怔地看着二老的遗像,想起了很多……

    他想起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雷电交加,风呜树摇,偶尔能听到树干的断裂声,闪电把黑色夜空撕破了无数缝隙,惊雷似乎从屋顶上滚过,只是父亲迟迟没有归来。

    父亲是生产队饲料员,每天晩上喂牲口,白天有时间徒歩到二十里乡里卖炒熟的葵花籽。父亲回不来,十六岁哥哥去顶替父亲,我们四个惊惧围在妈妈的怀里。可想而知,母亲多么担心父亲,那时候做个小生意,属于投机倒把,为此父亲进过学习班。

    忽然大风吹开了门,雨也跟了进来,幽暗的煤油灯差点被吹灭,胆小的三姐惊叫了一声。母亲从容地跳下地,把门关好,又上了炕,摸了摸三姐冰凉的小手,说:“别怕,妈妈在。”

    风雨夜归人,父亲回来了!他做生意的秤开始被没收了,他软磨硬泡要回来,尽管如此,慈爱的父亲每次做生意回来,都不空手,给每个孩子买几块糖,在那饥黄岁月里,吃饱肚子就不错了。照样,父亲今天带回了糖块,苏华呡了一块,糖纸一直攥着,握在掌心里到天亮……

    记忆中的父亲从来不打孩子,倒是母亲很凶。

    七岁八岁讨人嫌,人不嫌,狗也嫌,就是老母猪过来也要斜你两眼。

    淘气的苏华不是今天毒死了人家的狗,就是明天掐死人家的小鸡,不是偷瓜,就是上树,把树头弄断。

    看树的老爷爷是个老光棍,多次找到母亲,母亲也毒打过苏华,柳树条在苏华屁股上不知抽断多少根。

    孩子往往是记吃不记打,苏华和小伙伴开始报复看树的老爷爷。老爷爷住的小房子,夜里他地上放的个夜壶,头跟前放的一个小茶壶。他白天看上一天树,晚上喝点茶减减乏。只是他睡觉打呼噜,那声音大得惊人。他也沒没有值钱的东西,夜间也不顶门。苏华推开门,爬了进去,把夜壶和茶壶换了。然后他们爬在门外偷听,一会老爷爷醒了,他随手习惯性抱起壶咕咚,咕咚,咋不是个味呢!

    他记得那是一个七月末,家里种了几亩西瓜。西瓜马上成熟了,那年他十八岁,他捧着一本《红与黑》,夕阳,小河,蜻蜓点水。那碧绿滚圆即将成熟的西瓜,似乎很不安分探出大脑袋,而他在于连一步一步勾引市长夫人,开始了他青春的骚动和不安,还有他处子完事后那份羞涩,恐惧和不安。

    他也记得以后的几天,连续几天的大雨,道路泥泞,交通的制约,信息的闭塞,那么大,那么圆,那么甜的西瓜臭在地里,一向坚强的母亲却伏在地头,擅料的手抱着西瓜嚎啕大哭.啕大哭……

    在苏华的记忆里,母亲没有哭过!任凭生活有过怎样的艰难和风雨。

    苏华自幼体弱多病。那年他放学回来,吃了发霉的米饭,又是吐又是泻,高烧不退,胡言乱语。为了天黑之前赶到镇医院,三姐和大哥套了骡子车,抽了一路的鞭子,到了医院,苏华保住了命,而骡子累死了。

    回来后,姐和哥哥抱着头痛哭,要知道那个时代骡马对农民一家,多么重要,耕地,拉车,播种全靠它!

    母亲没有哭,她安慰哥哥姐姐:“家有千万,四条腿的不算,只要我的儿,我的女平安就是天大好事。”

    他硬是把所有的羊卖了,把两头猪卖了,又硬是买回一头骡子。

    那一年,家里过年没买一斤肉,谁也没穿新衣服,甚至炮都没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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