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没去过那片水井湾,通往那里的小路,也早已荒草丛生。
我以前,是有一个表哥的,他大我七八岁,长得高高大大,但性子怯懦,很少与人来往,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但尽管过了很多年,我还是总能想起他,最让我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头皮发麻的是一个关于他的画面。
记得当时还小,看见家门口围了一片簇拥的人群,我蹦蹦跳跳的钻进人群里,眼前的画面吓得我瘫倒,牙齿都在打颤。他,我的表哥,像喝酒了一样突然大声尖叫,一个踉跄四肢极不协调的瘫倒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白眼翻出来,张牙舞爪,他的手指僵硬得扭曲着,似乎想要用力抓住什么东西。我害怕的躲在别人腿边,看着他缓缓的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目光涣散,面如死灰,眼底皆是绝望和无人能懂的委屈。我依稀记得,即使他站了起来,人们惴惴不安互相观望,没有人敢上前。
后来,听说他在水井湾洗衣服的时候溺死在了那浅浅的一汪清水中,大人说是当时羊癫疯发作。村里的人忌讳,便把他火化了。那一年,他才十五六岁。
他那样的年纪,多么美好的年华,可惜就过早的结束了。羊癫疯并不是不可治愈的,可怕的不是疾病,而是家徒四壁的穷病,是别人异样的眼光,别人无论怎样靠近都掩饰不了的介怀。
现在我学了医,我也很奇怪为什么选了这个专业,要学的东西太多,要背的东西太多。我偶尔去解剖楼,观察人体骨骼。刚开始接触人体骨骼,触摸人体结构,心里还是有芥蒂的。只是时间久了,穿上白大褂的时候,我常常有种自己在升华在发光的错觉。临摹人体错综复杂的脉络,感叹生命无穷的魅力,我能想象这里曾经奔涌的血液,孕育出生命的温床;摩挲粗糙的骨骼,仿佛听见某种灵魂深处的呢喃,那是一种跨越时空的交流。我轻拿轻放,生怕冒犯了这份令人肃然起敬的圣洁。
前年的七月,我的小侄子出生了。可是由于某些原因,他被送进了市里医院的婴儿房。在那里看护了10多天后,才送回家。第一次看见他,被包裹在凉被里,全身红通通的,不安分的小脚丫轻轻挑动着裹着他的凉被,乳黄色的胎发摸着像松软的面包肉丝,他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肉肉的小手摩挲着他皱得发红的脸庞,那样子可爱极了。生命真的好神奇,他的妈妈怀胎十月,我看着他还在肚子里的时候,他妈妈的肚子上青紫色的妊娠纹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肚皮,我陪她去孕检,看彩超里那个可爱的生命,那份动容给予我巨大的慰藉和力量,好像其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可以云淡风轻。
现在他已经一岁半了,还不会说话,活泼好动,对一切新鲜的事物充满好奇。“来,亲姨姨一口”,他便兴冲冲的凑过来,在我脸颊上吧唧一口,沾了我一脸口水。
这个世界上每1秒就有1.8人死亡,每天会有152640人失去生命,而每天会有36.5万人将生,虽然我是无神论者,可我还是想去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逝去的人都可以转世轮回,生命来之不易,希望生命都有美丽的结局。
————18级临床医学F班邱荣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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