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迁就自己不是错

      我是越活越没出息了。“出息”一词出自《北齐书》，意为前途与志向。我一口咬定自己没出息，一是没心劲上下求索前途是光明的，二是志向正在或已经枯萎，又或我没有过志向。

      这不是自污。举例如下：酷暑难熬，胃口不振，我有一个梦想。大声说出来不怕笑话：用海碗，来一碗凉面。面要凉，凉水拔凉，不带一丁点体温。面是手擀的，身上刀痕累累，而不是面条机撵辊挤压的字正腔圆。黄瓜丝多多的，麻汁大大的；蒜汁、香醋、咸菜碎一应俱全，依次适量加入。舞动筷子拌匀，然后一口气扒拉个底朝天。眼见二十四节气处暑过去了，巴黎奥运会紧锣密鼓了，我的梦想仍一场欢喜一场空。

      说起来，我在意穿衣戴帽，忽略或轻视口腹之欲。我近年的改变或任性，包括但不限于食不厌精。譬如，想喝口小酒就骑着毛驴打壶酒，不需理由。想玩嗨，组团去英国兜一圈，坚决不去换算汇率。我看足球悲喜交加，就守望了欧洲杯51场比赛的40多场，昼夜颠倒、黑白不分。按老话，人到七十随心所欲。我提前放飞，或与口罩年代有关。那时我横下一条心，过好今后每一天。善待他人，也善待自己。股市金句落袋为安，也适配我的余生。我承认，过多迁就自己是自私、低俗，甚至苟且，却又不能提着自己头发跨越新高度。我不热衷政治，不操心宏伟大业，不警惕美帝亡我之心不死，也不能准点正襟危坐，从联播中汲取不可战胜的精神力量。既然我不想更做不到心中装着全体人民、唯独没有他自己，索性不装。

        对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小时就熟这句话，那时它是孔老夫子的一条罪状，是朱门酒肉臭的奢侈无度。它入罪，吃糠咽菜都冠冕堂皇，正气凛然。至后来它又脱罪。食物的精雕细琢与粗制滥造，给舌尖的滋味大不同。身体诚实。我常看美食节目，为的是有机会亲口尝一口。但我魂牵梦绕那碗凉面，不仅嘴馋，更因为那碗面里有妈妈的味道。说来心酸，老妈已走多年，多年以来或再过多年，我都吃不到那碗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