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火，将阿果带到天堂
吉克木石将阿果接回家，请来毕莫驱魔撵鬼。吉克木石、阿果、拉兴并排坐在火塘边，围着火塘坐着的还有几个族人。火塘里烤着一块石头。
头戴黑色神笠、身着黑色褂子、披着黑色披风的毕莫眉眼凌厉，身边放着几个草扎的小人，一个大碗中盛着新鲜树叶和水。火塘里的石头烧红了，毕莫径直用手取出石头放入碗中，滚烫的石头在水中发出嘶嘶声响，一股青烟腾起。毕莫向天上望了望，嘴里开始诵经，手上摇着铃铛。一个族人将一只红公鸡在吉克木石、阿果、拉兴三人头上转，毕莫的铃铛越摇越快，在场的人齐叫三声“呕哇”。
毕莫做完法事，已经深夜，族人散去，吉克木石倒在火塘边沉睡。
阿果精神不错，叫拉兴拿来做烤茶的茶具，仔细地传授彝族烤茶技艺。阿果先将陶罐烤热，然后放入茶叶，在火塘上翻转烘烤。当茶叶焦黄时，阿果让拉兴将烧开的水一下子冲进去，取出第一道茶。 “在贡茶村，会做彝族烤茶的恐怕只有我一人了。这是我们的祖先从云南带过来的手艺，因为有些讲究，做的工序也多，现在的人都不喜欢了。”
“阿莫，我喜欢。我喜欢烤茶独有的味道，喜欢烤茶带给人的温暖，还喜欢做烤茶的仪式感。”
阿果看着拉兴，很是欣慰：“这第一道茶名为‘灵鸟衔香’，意为福满人间。”
阿果又将陶罐放在柴火上，加入事先炒制好的荞麦和茶叶，边烤边以腕力抖动，至茶叶泛香，荞麦焦黄。此时，阿果往陶罐里加入一小块生姜和少许红糖，继续抖动到一定火候，浇入开水，两分钟后，阿果熬制好了第二道茶。
“这第二道茶名为‘灵生护香’，意为苦尽甘来，情深意长。”
拉兴喝完第二道茶，抹抹嘴，无限回味和陶醉。阿果脸上泛起微笑和向往，给拉兴讲起传说中的奇茶“深山之吻”，说祖上有人见过，并且用奇茶熬制的烤茶才是真正的人间美味。
“那为什么后来就没人见过了呢？”拉兴不太相信这个关于神奇野生茶的传说。
“唉，马湖金龟岛上海龙寺的高僧圆寂前说，要有爱的雨露，奇茶才会生长。”
拉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阿果，觉得阿莫可能是病糊涂了：“阿莫，你累了，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吧。”
“阿莫很清醒。拉兴，答应阿莫，无论今后是贫穷还是富有，一定要把彝族烤茶传下去。有了烤茶就有了温暖，彝人火塘里的火不能熄灭。”
拉兴觉得阿莫一年说的话都没有今晚的话多，朝阿果点点头，算是应允。阿果无比爱怜地看着拉兴，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满怀歉疚地看了一眼吉克木石，起身，用自己身上的擦尔瓦给他盖上。
拉兴第二天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她见阿达还在熟睡，阿莫却不见踪影。拉兴一边揉着眼，一边走出院门。见村里有人在往湖边跑，一种不祥的预感驱使拉兴紧跟着跑过去。
透过人群的缝隙，只见阿果湿漉漉地躺在湖边。拉兴不顾一切地扒开人群，扑跪在阿果身旁，摇着阿果已经僵硬的身体，嚎啕大哭：“阿莫，你这是怎么了？阿莫，你醒醒！”围观的村民们长吁短叹，同情地摇着头。两个大婶将拉兴从阿果身上扶起来，拉兴嚎哭着：“阿莫，阿莫哦······”
人群中，有人不住地抹泪，阿果的脸很安详。
拉枝接到噩耗，和俄木打铁带着亲戚朋友连夜赶来。半年不见，阿达像变了一个人，瘦得不成人样。拉兴更是灰头土脸，姐妹俩见面抱头痛哭。
湖岸边，亲戚朋友背来柴火，用两根长木棒、九根短木棒编成担架，将阿果放在上面，然后架到柴火堆上，并就地围起一圈石头，俗称“火葬坟”。亲戚朋友们围坐在周边，毕莫念着经书，为阿果招魂、开路。
火堆前，吉克木石坐在地上，流着泪，痛苦地呢喃道：“阿果，回来；阿果，回来······”。拉枝流着泪，安抚着阿达。拉兴看着渐渐被柴火吞没的阿莫，再看着在火堆前的阿达，泪水和怨恨在眼眶中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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