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的那会,穆光留意到厂子里居然住着一位白发苍苍,身材瘦削的老者。虽然年事已高,谈不上精神矍铄,但观其神态和言语举止,思想敏捷,口齿清晰,上下楼行走自如,生活自理没有一点问题。感叹一个耄耋老人能有这样的好身体,确实非常人可比。
每到饭点,老太太端着饭碗也来食堂打饭,她笑眯眯地少言寡语,但一双犀利的眼神洞若观火。老板不在厂的时候,老太太就是一个大管家的存在。不挑不拣,她和工人同吃一锅饭。穆光只是疑惑,一大把年纪本该在家安享清福,何苦住厂子里遭这份罪?
穆光打听后才知道,老者原来就是老板程总的母亲,工人们当面喊姨,背后称其李老太。因为难耐独守空房的寂寞,却又不能忍受孙辈的吵闹,他要住在厂子里,儿子无奈,只能依着她。
然而就在一个夜黑人静的夜晚,穆光熟睡间,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支棱起耳朵,门外传来一个女人微弱的叫门声,不过,她喊的是隔壁一位工友国强的名字。穆光起身喊醒同舍的大张,大张摸黑坐起身,他说知道是谁了。
起身开门,原来是她。李老太病病歪歪有气无力地依靠在门框,虚弱地问国强在吗?国强是个小领导,住隔壁宿舍,看来老人是犯糊涂叫错了门。
大张知道国强当晚没住厂里,忙问阿姨出了什么事,需要什么帮助。
老太太说高血压病又犯了,心脏憋闷,她想让国强开车连夜送她去医院。说话时,口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速效救心丸特有的味道。
大张也是这家人的亲戚,可平时遇事,李老太更喜欢使唤国强。听说国强不在,李老太感觉很失望,顿时病情加重,身子绵软,站立不稳。大张和穆光急忙扶住李老太的身子,搀扶到床边坐下。可是下一秒,李老太还是身不由己往床下滑去。
穆光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事发突然,他又不懂急救方法,一时慌了神。大张却不慌不忙地帮李老太掐人中,那份淡定让人想到见怪不怪的专业医生。李老太似乎神志还算清醒,抬手纠正大张掐她人中的位置,并嘱咐,掐紧,不要动。
穆光忽然想起老太在厂里做管理的女儿程总监,她平时也吃住在厂里,穆光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叫人。可任凭他把门敲得咚咚响,喊破了嗓子,程总监的宿舍里无人应答。奇了个怪,平时都还在,这关键时候人去了哪里?沐光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折返回宿舍,此时的李老太病情明显好转很多,嘴里依旧不停咕哝着,让找人找车,尽快把他送医院,决不能死在厂里,说对他儿子的厂子不好……
大张依然淡定从容,似笑非笑,眼神中意味深长。
老太说她之前已经在厂门口等出租车很久,只是没能等到,这才回来喊国强。穆光心想,这半夜三更的,荒郊野外哪里打得到出租车?即便有,一把年纪一身病的独自一人,人家也得敢拉你呀!
两人搀扶着李老太来到门卫值班室,远远看到程总监正和门卫说话,这个时候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穆光感觉更加的不可思议。
也许是药效发挥了作用,李老太神志越来越清醒,身体也随之可以站稳,行走如常。她说好了,不用去医院了。众人劝慰还是去检查一下保险,哪怕检查没啥大碍呢?也好换个心安。
接受了众人的好意,李老太这才在女儿和大张的陪同下去医院检查。
夜半惊魂,经受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穆光毫无睡意。看了一会手机,带着一连串的疑惑沉沉睡去。
后半夜,他被推门声再次惊醒,大张回来了。听说老人只是老毛病复发,并无大碍,穆光心里也踏实了很多。
“自己作的!这样的事情早出现过好多次了。”大张似乎有些不满。
原来那天晚上,李老太和女儿不知因何事发生口角。一辈子性格要强的李老太不依不饶,非要较真,这一较真不要紧,把自己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类似的事情常有发生,难怪大张见怪不怪。
话说晚辈应该谦让顺着点老人,真要是气出个好歹如何收场?而做老人的年纪越大,脾气不是该有所收敛吗?如此任性,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后来与程总监的闲聊中,穆光了解到她也有自己的苦衷。“每天厂里一堆事忙得要死,该管不该管的她还添乱。幸亏我是老太的女儿,如果是儿媳妇,怕只有天天干仗的份了。连女儿都不容,她心里还能容下谁?”
听闻程总监如是说,穆光对后来遭遇李老太的苛责就也就释然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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