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我9岁,冬天过得有滋有味。
那个时候,冬天就是严寒的,一骑车眉毛上就要挂霜,一下雪脚底下就会咯吱作响,化雪那几天檐下挂着一尺长的冰棱,衣服厚到胳膊腿都打不了弯。不像现在,腊月里在家中穿背心吃雪糕,冬天没有个冬天的样。
三十年前冬天的太阳,和今天一个样,昏黄的、慵懒的,好像它也在偎着火炉嗑着瓜子,漫不经心地发出点光来。除了雪后的几天,很难看到蓝得通透的天空。
屋里弥漫着煤烟气。
我一度认为,只有充满煤烟气的屋子,才是冬天的屋子。
房子的墙体非常厚实,保暖性能不错。房间不大,密封得很好,讲究的人家,北窗用洁白的粉联纸糊窗缝,南窗则用透明塑料布。虽说是透明塑料布,但是毕竟不如玻璃更透亮,所以一到大冷时候,房子里总是昏暗的。炕头的煤炉烧得很热,炉子上坐着水壶,水开了,暖瓶都已经倒满,任凭水壶吱吱地叫着,无需管它,散出的水汽让整个屋子温暖又湿润。
炕是改造过的,双人床大小,不再需要烧柴或煤块,只需要烧蜂窝煤即可,方便又干净,晚上封好炉子,小火不灭,隐约的热乎气可以一直持续到天亮。
既暗又暖,还有煤烟气,让人生出十足的睡意。小孩子衣裳厚,穿脱起来都不方便,睡午觉时大人只给脱外衣,穿着结结实实的棉袄棉裤再盖上厚被子,实在是一件难受的事。印象中我向来十分厌恶冬天睡午觉。八成是这个原因。
冒着寒冷出去玩。树是光秃的,草地早已干枯,常去玩的砖垛和矮墙结着冰霜。小伙伴们大概是怕冻掉耳朵,整个大院空荡荡的,除了几个行色匆匆上班去的大人,就只有我自己在跳房子。没意思。
回家脱去毛大衣,窝进暖烘烘的屋里,只穿着贴身的袄子。姥爷在斜照进来的那缕阳光里,用他的宝贝紫砂壶喝茶,花茶的香气混着煤烟气和姥娘蒸萝卜粉条肉馅大包子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屋子。
下午六点才会有动画片,作业不想写,除了嗑着瓜子,翻家里的那些书,实在想不出还能干点啥。一层汗从背上冒了出来,秋衣有点潮了。我看着看着书,昏昏欲睡。再往后,觉得有人在把我往被窝里塞,然后就不知道了……
十分想念三十年前的冬天,那时候亲人们都在。
我曾想,我跟姥娘差56岁,我允许她100岁去世,可那时候我才44岁,不知道她要死了,我怎么过?可是,她没有完成我给她定的长寿目标,我才上初二,她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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