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岄狼吞虎咽饱了腹,童九已为他备好热水洗澡。童岄将血衣脱了,抚着被血污尽染的针脚,心疼得紧。他身上里里外外穿的皆是清儿一针一线熬夜为他做下的衣服,他都小心穿着。
童岄将衣服递给童九嘱咐:“我这里无需照料,你去将衣服洗好晾干,明个寻婶母帮忙补好。”旋即又不放心补一句,“衣服对我很重要,务必要好好洗,莫再撕了。”
“童九晓得衣服是夫人亲手所做,少主放心,童九定将衣服洗好如初。”
“等一下。”童九方要出去,又被童岄叫住,“夫人的事你先莫要往外透露半分,我自有打算。”
“童九明白。”童九说罢,抱着衣服出了营帐。
童岄噗通坐进热水里,方才清澈的水面立时浸染一片深红,都是南陵人的血。他方回到济城便大败南陵,经此一役,南陵短时日内不会再来攻城,伤重的士兵可以趁机修养,他也能分出身做些别的事情。
“清儿,不知你现在如何?我好想你……”童岄自言自语的将整个人隐进热水里,水面上翻涌着一圈圈泡泡,都是他想念清儿那份炙热的心情。
他忧心济城战况,心急如焚赶路并未及思清儿。他大战南陵,总领军营一应诸事也可暂忘清儿。然他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帐里悄无声息,只有跃动着的豆形灯,他瞧着灯芯映出满屋子昏黄,思念便如洪水袭过心头,澎湃汹涌。
“清儿。”童岄隐在水里一遍遍呢喃,他泡在热水里,水温环着他,就像他环着清儿柔软温柔的身子和她温婉如水的目光……
童岄包扎好伤口换了干净衣服,便躺在床上,抚着清儿那只竹簪睡得香甜,梦里有清儿言笑晏晏。
翌日,童岄从各将帅处将军营事务一一问询明白,直至晚间才脱甲同魏轸去了家里。果然刚踏进院子,迎面铺出来的香气便钩了他鼻子。
魏夫人也就是魏轸母亲,自小看着童岄长大,在童夫人逝世后,更待童岄如亲儿,给了他许多慰藉,所以他待魏夫人如待生母。
“好孩子,你可回来了。”魏夫人从厨房出来,一眼便瞧见童岄和魏轸进来,急忙迎上去,扶着童岄肩膀上上下下细细打量,“快让婶母好好看看,是瘦了还是胖了?”
魏夫人扶着童岄,转着圈儿仔细打量,旋即满意地点头:“壮了,壮了也黑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魏轸见魏夫人如此待童岄,佯装吃味,同魏夫人撒娇:“母亲,到底我和兄长谁才是你亲子?”
“去去去。”魏夫人一巴掌拍在魏轸身上,“你跟兄长吃什么味?你母亲不就是他母亲。”
“是是是,婶母说得是。”童岄扶住魏夫人胳膊拥着她进屋,“我在外可日日念着婶母,婶母身子可好?”
“我好着呢!”魏夫人笑道,她话音未落,便被屋子跑出来的小姑娘打断。小姑娘径直扑进童岄怀里,双手抱住他腰背顺势将脸埋进他胸口:“兄长可回来了,念念可想你呢。”
待童岄回过神来,微微皱了皱眉头,立时后退两步,将念念从怀里拽出来:“念念长大了,都出落成大姑娘了。”旋即正色道,“你已快及笄之年,男女有别,再不可像小时没大没小了。”
“什么男女有别?我只知道你是我兄长。”魏念念不服气的扬起脸庞,还要扑进童岄怀里去,却被魏轸拉住,悄声叮咛:“莫对兄长无理。”
“谁对兄长无理了?”魏念念见童岄对她不冷不热,而母亲和兄亦不理她,气得在原地直跺脚。而三人就像没看见似的,互相簇拥进了屋子,无奈,念念只得气鼓鼓的自己跟进去。
魏夫人将童岄爱吃的摆了一桌子,不住叮咛:“这些都是我素日存下的,只等你回来。”边说边给他夹菜,生怕他吃不饱。
童岄嘴里嚼着饭菜,心里动容不已,连说够了够了,还是尽数将碗里吃个干净。而念念却未动筷,只痴痴盯着童岄笑,时不时插上两句嘴吸引童岄注意,奈何童岄目光并不在她脸上停留。
念念气不打一处来,真想握住童岄的手一解三载的相思之苦,奈何又怕母亲和兄说她没规矩,只好忍着,日后再寻机会单独和童岄在一起。
吃过晚饭,魏夫人拿出童岄那身衣服,她已替他补好。她悄悄靠近童岄,满眼含笑试探问道:“瞧这针脚倒像出自姑娘之手?谁呀?竟让你如此珍惜?”
童岄也只笑笑,并未答她,好生将衣服收起来,才起身告辞。他回到营帐,立时便将这身粗布褐衣换上,如同清儿还在自己身旁一般。
经上次一战,南陵元气大伤,可谓丢了夫人又折兵,这些日子邳州城门紧闭,无任何人出入,安静的不同寻常,童岄心中顿觉不安。往常南陵时长袭扰济城,奈何济城城门高固,攻不进来便也罢了,但这次不一样,他总觉哪里不对!“莫非……”童岄连忙将魏轸叫来商议对策,哪知魏轸前脚刚走,后脚魏念念溜了进来。
“兄长可否想我?”念念径直奔到童岄身旁,双肘拄在案上,半拉身子都探向童岄,“兄长几日都不来看念念,念念便自己来了。”
童岄从一摞摞竹简中抬起头,突然对上念念那双灵动又单纯的眼睛,彼时正直勾勾盯着他瞧,直瞧得他浑身不自在,不禁骤起眉头,喝道:“怎的如此没规矩?军营重地可是你随意出入的地方?也不通禀一声?”
“你……你凶我?”魏念念一时被童岄吓脱了神,委屈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便掉下泪来,“你变了,你以前宠着念念,从不凶我的。怎三年未见,兄长便如此待我?”
“呜呜呜呜……”魏念念委屈的梨花带雨,童岄无法,只得伸手拍了拍她肩膀,柔声安慰:“好了好了,别哭了。”
而念念彼时却愈哭愈凶,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童岄无奈得紧,只得苦口婆心劝慰道:“念念,此时不若三年前,你已经长大,是该知理懂事。而我如今亦是大将军,整个军营,是整个邳州军民都在看着我,又如何再陪你顽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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