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重阳节,他打电话叫我去登山,我以为他还是和平常的周末例行爬山一样——他是经常在周末去爬山的,所以也没太在意、没去多想,顺口回答他道:“没空,不去了。”后来到了下午我才想起来原来那天是重阳节。他大概又是一个人去爬山了,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后悔那天没和他一起去登山。他登过鼓山,金鸡山,到过福州森林公园,走过福道、栈道。反正这些地方都是他带着我去的。
再过了一段时间,他又约我去走栈道,我把我妻子也叫上,于是三个人一起走,我们边走边聊。他和我妻子说:“你天生开朗、乐观,没事时候经常出来走一走,感受感受大自然的魅力。”我听出来了,原来他怕我抑郁、想不开,因为在这前一段时间我写了一篇《我想自杀》的短文透露了我有抑郁症的事。
我读高中时候常会从我的菜钱中抠出一些去买书。每到周末我就躲到新华书店去看半天或一整天书(彼时一周读书五天半,只周六下午周日一天放假),也为买书,因为那时经济比较拮据,不是想买的书都能买,所以只能躲在书店里一本一本地看,只能站着看,坐下看书店工作人员就赶你不让你看,所以只能站着看,看到工作人员要下班开始赶人了,如果还决定不下来,第二天再来看,反复考虑,象相亲似的要反反复复地琢磨对比,哪一本自己心里最满意的,再看看封底价格,不是太贵,又是自己“经济能力”承受范围内的事,才将其买下。那时有一套“五角丛书”,每册百把页,固定卖五角,所以叫“五角丛书”,内容大多适合中学生看,价格实惠,所以我买的“五角丛书”比较多,当然也买些“卡耐基成才丛书”、《原子的奥秘》、《蘑菇云升腾记》、世界名著,如:《茶花女》,《老人于海》这些不算太厚的书。当然买的最厚的书莫过于《红楼梦》、《三国演义》简装本了。《三国演义》上下册共2.65元,《红楼梦》被同学借走,虽然问了一次,他说又被其他同学借去看,没拿回来,所以忘了是多少钱买的。买了贵点的书就得两、三个周末不回家了,因为周末回家从政和到泗桥来去车费也要二元二角,“五角丛书”可以买四本余二角了。
我们是老乡。几个学期下来,我家里小有藏书了。他寒暑假就常到我家来玩,也为借书而来。他牌打得好,还教我们打桥牌。有一次本来可以打成大满贯的牌因为我出错了一张牌,结果宕了一墩,打成了小满贯。慢慢地我们就密切起来了,原来他是比我高几届的,一来二往也没了界线。
八七年大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在政和二中任地理科老师,书教得很好,很受学生们的爱戴,就是有点儿“迂”,讲话漫不经心,爱讲大实话,有种怀才不遇的感觉——我是这么认为的,他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大有不受重用之感。后来考上研究生,自我证明了。之后就离开政和二中被调到福州工作了。听说还是他大哥帮了忙,否则还走不了,因为原单位领导不放。
每与登山走福道、栈道或逛公园的过程中,他会向我介绍各种花、各种树。什么檵木、木荷、铁芒萁、木棉花、决明子等等都是那段时间他教我认识的。后来他问我有没有关于植物的书,我搜了一个公众号——“植物图鉴”推荐给他,作为“回馈”,他推荐了一款APP——“形色”给我,也就是后来我常用来拍照鉴定花草树木的那个。
有一次他向我介绍如何记住他父母亲的生日:他父亲生日是农历12月13日,“12月是一年的最后一个月,日期“13”——月份加1。还有他母亲的生日:8月24日,8乘3等于24。还有他和我说当年读历史,哪个路程多长(我现在都忘了他讲的)别人都说很难记得,他很巧妙地就把它给记住了,至今不忘。我真佩服他学习的能力和记忆力了。
在福州他给我的印象是不得罪人,对谁都是乐呵呵,面带慈善。我常爱在微信群里说些直话,他私下跟我说:少说些,说多了没用还招人嫌。每有朋友来福州,他必安排聚餐,陪着爬山,非周末他没空时则询问别人可否作陪。
有一次中秋在老家,他带我们几个人从他家房子出发,经殿前路、银朝弄、墘头路、朝阳桥,一路边走边聊边赏月。后来他还专门写了一篇《赏月知识》。
2019年的清明节,虽然我们都回老家了,但由于白天大家都忙于扫墓,自然没空相见,晚上不知道因何也没有约见(或许他想多陪陪他父母——因为他写过一篇《留不住夏天》,从写这篇文章之后我感觉他回老家的频率明显增高了;我不知怎地也没联系他),这大概就是我们错过的可见而没见的最后一次见面机会了。
之后就到2020年的春节了,那年春节我们都在福州本可以好好相聚的,但因为新冠疫情的原故,大家都只能关在家里,哪都没去。
再之后就等来他“永别了”的消息了。
此后重阳节若有登高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了……
——日升 2021年重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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