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着急，不必追

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的告诉你：不必追！

——龙应台《目送》

我如往常一样，匆忙地跑去村子里老太婆家，早早地吃饭，尽管路程只有两条街那么近。十月末，路边的水稻早已压弯了腰，露出了金黄的果实，偶尔勾到过往行人的小腿上。

老太婆老远便在穿梭纷乱的人群中瞧见我们，微笑着向我们招手，另一只炒菜的手并不含糊，花甲伴人也在边上挑着菜，切着肉，为客人打包着带走的饭菜。

“小伙子，今天吃点啥？”

“麻婆豆腐，再加个辣椒炒肉吧。”

也许是异乡的柴米油盐炒不出故里的味，虽然只吃了半碗饭便放下了筷子，但还是每天下午在这吃，也算有点怀旧的味道吧。为我们忙完，老两口也开始享受他们的丰盛晚餐。老两口吃得很慢，老太婆时不时数落着老头子：“下次切肉切小点，那么急干啥，慢慢切，都一把年纪了，哪里咬得动......”

奶奶亦是个可爱的人。

记得爷爷有一次偷偷告诉我说，每次当奶奶生他的气了，他就会把家里所有的酱料罐、泡菜罐的盖子拧得紧紧的，这样奶奶就会跟他说话了。那个时候的爷爷每天傍晚吃完饭，蹲在门边或者靠着门，悠闲地抽着几块一包的庐山看着奶奶喂鸡、赶鸡的样子，边咳嗽边听着奶奶不停的数落，有时会答应两声，好像在告诉奶奶我还在这。奶奶忙完了，爷爷的烟也抽完了，但奶奶的唠叨声没有停过，直到爷爷小心地牵过奶奶的手，等奶奶踏进了门槛回到房间，再把门关上。

那个时候的爷爷奶奶很节俭，不舍得点蜡烛甚至开灯。在太阳没有落山之前，在奶奶忙完之前，爷爷都一直等着奶奶，不用着急，不必追。

后来，奶奶去世了。那年哥哥当兵回不了家，家里第二大的我，在出殡的时候，抱着比身子还大的遗像。尽管离奶奶只有三四米远，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想再近一点，深深、深深地凝望，不想这一次是最后一次的目送。那时我发现，爷爷并没有追赶，也没有出现，而是在家里做着奶奶爱吃的酸菜坛子。而板凳上的棺木，像一个打不开的抽屉，缓缓前行，关住的不只是奶奶，还有爷爷的一切。

从那以后，爷爷再也没有抽过烟了，在门边也等不到奶奶了。但是爷爷知道，奶奶此刻在等着他，不用着急，不必追。

归去的路上，晚霞早已刷红了半边天，云儿挽着夕阳的手，走到群山围成的门口处，笑着说，不用着急，不必追。

不用着急，不必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