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鄉不止一個,凡我住過的地方都是故鄉。故鄉對於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情分,只因釣於斯游於斯的關係,朝夕會面,遂成相識,正如鄉村裡的鄰舍一樣,雖然不是親屬,別後有時也要想念到他。我在浙東住過十幾年,南京、東京都住過六年,這都是我的故鄉;現在住在北京,於是北京就成了我的家鄉了。
周作人这段文字,深得我心。对我而言也是一样的道理,在几个地方都住过几年,我的故乡不只一个。
对有的人来说,故乡只有一个地方,包括我也是这样想的。后来住过了好多个地方,也对这些地方都产生了感情,至今也会时时想念,甚至梦回旧地。
2017年有一部超级英雄电影,雷神3:诸神的黄昏。回忆起这部电影,我只记得两个片断。第一件片断,电影开头雷神打斗时的背景音乐,Immigrant song 里面的一段尖叫唱腔。我猜测齐柏林飞船乐团借鉴了传统中国戏曲的唱腔。
第二个片断是这样的,托尔眼看着诸神黄昏的语言将要变成现实,眼看着故乡阿斯加德会被毁灭,却无能无力。直到老奥丁跟小雷神托尔说,阿斯加德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人民之所在。托尔才恍然大悟,然后顺从了预言。只要人还在,就可以再找一个地方安家。日子久了,新家就成了故乡。
我认识的一个新西兰毛利人,几年前举家移民来西澳大利亚。所谓的举家移民,不过是夫妻子女,一家四口。所谓的毛利人(Māori),是新西兰的土著。“Māori”这个词在毛利语语境中表示“正常”或“正常人”之意,当时的欧洲人进入新西兰地,毛利人便如此自称。
这位毛利人朋友十分好客,一有空就邀请朋友去他家聚会。每次他都会准备毛利传统食物,称之为Kai。我好奇问他,Kai是什么意思?
Hungi他答,Kai就是指食物,今天准备了hungi。我听得云里雾里,一脸茫然。直到他带我去院子里面看hungi,我才勉强理解hungi的意思。hungi 是毛利传统烹饪技巧,通常是先在地下挖个大坑,然后大坑里面铺上几层石头。接下来,用炭火把坑里面的石头烧得滚烫,再把大量食材包好,并且凌空架在烧好的石头上面。最后盖上泥土,等上几个小时,剥开泥土,取出Kai。他有时会抱怨西澳大利亚的水土,认为在这里做出来的hungi,味道不如新西兰的好。
我基本不挑剔饮食,除非是太奇怪,或者口味太重的东西,都会欣然接受。Hungi不如中餐美味,我也是吃了个饱足。年轻时去读书,去打工,总是囊中羞涩,不敢挑剔。
至今为止,体验过的最糟糕的伙食,也许高中饭堂的饭菜。要是考虑到这最糟糕的饭菜,每顿饭也是花两三块钱就能吃饱,也就稍稍平衡了一些。
高中之后去了肇庆读书,院校里面的伙食比高中的好一些,价格也略高一点。四块五毛,有饭,有菜,有汤,还有一个烧鸭腿。多年以后,去了别的地方买烧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当年吃过最划算的烧鸭腿。
后来去了东莞打工几年,吃过多种快餐。什么木桶饭,什么桂林米粉,什么蒸功夫,还有一些,却是记不起名字了。有一家当地村民开的餐馆,买一种叫做汤饭的快餐。价格从五块到八块,也是有饭,有菜,有汤,只是没有烧鸭腿。
如今经常吃西餐,也是习惯了。所谓的西餐,就是在吐司上抹一层蜂蜜,再拿一片吐司抹上花生酱,最后把这两片吐司合体,变身成为蜂蜜花生酱三文治。有些人会劝我少吃这种东西,因为这样子不健康。我就说,这样子吃,既能吃饱,也很方便。
小学年代,父母忙碌,就让我自己在上学的路上买早餐吃。选择也不多,不过是粥粉面。也许是因为在上学的路上走饿了,所以觉得好吃。这些小餐饮,常常会在小煤炉上靠鱼干,这种鱼干,称之为“铁脯”。这“铁脯”要烤得香脆,然后碾碎成粉末,加到汤粉里面。每次有人烤“铁脯”,满街满巷飘香。
如今只好一边吃蜂蜜花生酱吐司,一边回忆这些旧时街巷味道。或许多年以后,蜂蜜花生酱吐司也会吃出故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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