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城堡》里的一对奇葩（四）

（四）妈妈的名句

妈妈的名句：“我真是一个对刺激着迷的人啊！”

孩子们在巴特尔山小镇与玩伴发生了枪战，为了避免来自法院的可能的麻烦，爸爸妈妈决定一家人连夜逃离巴特尔山，去菲尼克斯。妈妈兴奋的说：“我的艺术事业将会在菲尼克斯兴旺起来，我已经能够感觉到这一点了。”妈妈眼睛里闪着光芒，“我们现在正在开始另一项冒险……难道这一切不令人愉快吗？我真是一个对刺激着迷的人啊！”

有谁从小就把悬崖跳水当做游戏的么？妈妈。妈妈从小就练出了一身在艰难困苦中求生的好功夫。“妈妈是在沙漠里长大的……大多数人很难在沙漠中生存，但妈妈却在那里茁壮成长。懂得在几乎什么也没有的条件怎么过活。”这描写让人觉得妈妈就像一株沙漠里的仙人掌。在沙漠里找到食物和水是妈妈的拿手活。“越是荒凉越是与世隔绝，爸爸妈妈就越是喜欢”，妈妈对荒野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如同“池鱼思故渊”。妈妈之所以“对刺激着迷”也源于自己这一身本领，因为只有面对“刺激”才能让这一身本领找到用武之地。

也正是由于妈妈在艰苦环境下练出的一身本领使妈妈对困难从来都很藐视，尤其是物质上的，诸如物质匮乏生存环境恶劣等困境从来都没能引起妈妈足够的关注和重视。可以说妈妈的婚姻本身就是一次冒险。要跟自己结婚的人近乎赤贫，工作、房子、存款、对方家庭的财力及地位等支撑婚姻的世俗条件都不具备。可妈妈就像玩悬崖跳水一样轻易地跳进了婚姻这潭水——真是个一尘不染的勇敢的好姑娘啊。婚后又制造了多起冒险事件——在居无定所没有固定工作的情况下竟然连生了五个孩子。

对比爸爸妈妈的名句，可以看出妈妈比爸爸的确有自知之明一些，对自己的特点概括得相当精准，不像爸爸对自己的评价总是指鹿为马欲盖弥彰。但是这让妈妈引以为荣的自知之明却总是让孩子们受苦受累受罪。

因为自己喜欢冒险对刺激着迷，妈妈竟然让三岁大的女儿自己做饭，才三岁啊！结果导致孩子被严重烧伤，以致不得不在医院住了六周。可怜的孩子，烧伤还没痊愈又被爸爸偷出了医院。振振有词带领孩子们三番几次去商店行窃，为小女儿偷漂亮新裙子，大概也是为了满足这种刺激吧。

妈妈在医院生了第五个孩子后，一出院就把出生才两天的孩子交给了不到六岁的二女儿，还说二女儿对于抱孩子这种事应该已经足够成熟了。对妈妈来说，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十足的冒险家的特质。二女儿试抱成功后，更坚定了妈妈把最小的孩子交给二女儿长期看护的决定了。

六岁的二女儿抱着几个月大的妹妹经历的印象最深的一次冒险是在布莱斯前往沙漠小镇巴特尔山的深夜逃亡途中。妈妈把妹妹用毯子裹好交给二女儿，让四个孩子挤在拖车后部。出发之前妈妈说：“那会很有意思的。这是一次真正的冒险。”在长达十六个小时的旅途中，孩子们饱受黑暗（怕被发现不能使用车灯）、颠簸（路面凹凸不平把拖车后部的门都震开了，孩子们随时都会被甩到车外边）、寒冷（沙漠地界）、噪音（汽车发动机太吵以致驾驶室里的爸爸妈妈根本听不见孩子们的呼救声）、不能说话（还是怕被发现，因为拖车后部载人是非法的）之苦。这可真是“一次真正的冒险”，可是这只是对孩子们来说。狠心的妈妈啊，你自己从冒险中得到的刺激是孩子们一路上苦不堪言担惊受怕的代价换来的啊。

当然妈妈也有深思熟虑后的冒险。从菲尼克斯迁徙到韦尔奇就是妈妈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一方面，妈妈希望通过爸爸的父母帮助爸爸克服酗酒回归正常；另一方面妈妈还指望爸爸的父母能像妈妈的妈妈一样帮助一家人克服财政危机。在菲尼克斯妈妈从外婆那里继承下来的钱都被用光了，一家人的财政状况又捉襟见肘了。唯一的资金来源就是妈妈继承了外婆位于得克萨斯的一些土地，一家租借土地钻探权的公司定期寄来的一张几百美元的支票。

妈妈就用这张支票买了一辆不让试驾的二手车。从没真正掌握过驾驶技术的妈妈准备用这辆车载着一家人从菲尼克斯横穿整个美国去韦尔奇。连孩子们都顾虑重重：妈妈没有有效的驾驶执照；妈妈一直是个糟糕的司机；这辆车像是个次品。

在妈妈的安排下，买车的第二天早晨就出发了。这辆年久失修的旧车载着一家人一路上修修补补走走停停，时速“再也没有超过十五或者二十英里。”“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穿越整个国家”，之后终于来到韦尔奇这块绝地。

之所以称韦尔奇为“绝地”，因为这里的自然环境生就一副穷山恶水的像，还有人为的污染和破坏；经济上只能用“衰败”来形容，“几天几乎没什么陌生人穿过韦尔奇仅有的几个中每一个都会带来某种形式的不幸——解雇工人、关闭矿场、……”面对此情此景，孩子们都以为会再回到菲尼克斯，妈妈是什么反映呢？“我敢打赌没有任何其他的艺术家住在韦尔奇，我不会有任何竞争者。我的事业将在这里腾飞。”是不是所有的冒险家都像妈妈这样敢做白日梦呢？

被奶奶驱逐后爸爸妈妈选择了韦尔奇这个衰败小镇的最差地段的最差的房子作为安置地，名为小霍巴特大街九十三号。这所房子的室内连水管装置都没有，妈妈却因此想象这房子“挺田园的”。对“刺激”如饥似渴或者说对困境无可奈何的母亲告诉孩子们不再回到菲尼克斯了，因为“我们已经在那里待过了，而在这里还有各种各样我们甚至还不知道的机会在等着我们。”妈妈的确是有预见的，事实证明孩子们遇到了很多挨打挨饿受冻甚至直接被爸爸妈妈伤害的机会。

当然喜欢刺激的妈妈在这里还真是饱尝了刺激——“湿气侵蚀了通向房子的木头楼梯，于是爬这些楼梯成了每天都要进行的一次冒险。妈妈踩穿了一块腐烂的台阶，摔倒了下面的山坡上。她腿上和手臂上的瘀伤过了好几个星期才好。”“门廊也开始腐烂了。……我们每一个人都至少滑倒并从门廊上摔出去过一次。它到地面的距离整整有十英尺。”至此，妈妈的田园诗情怀在这里再也没有立锥之地了，暂时也不因刺激而着迷了，而且还同意二女儿的建议对门廊及厕所的状况“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妈妈的事业并没有在韦尔奇“腾飞”，而是追随孩子们来到了纽约，并准备像自己拓荒的祖先一样把纽约当拓荒地。找不到住处的妈妈不得不住进了大女儿的租屋，给大女儿的生活带来了不能忍受的麻烦。几个月后大女儿不得已对妈妈下了逐客令。骨子里渴望刺激的妈妈还真是知己知彼，“洛丽（大女儿的名字）做的事正确的，有时候你需要一点危机，来让你的肾上腺素流动，帮助你认识到自己的潜能。”看，妈妈对刺激着迷原来是有科学依据的，当妈妈意识到住在大女儿这里不利于激活自己的肾上腺时，带着“铃铛”（宠物狗）没有怨言的搬出了女儿的租屋，到纽约的街头继续寻找刺激去了。

那么让肾上腺流动起来的妈妈打算如何挖掘自己的潜能呢？做这个无家可归的人。二女儿不同意妈妈这么做。妈妈反问：“为什么不能？做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也是一种冒险。”妈妈还说：“这个城市也有几分过错，他们使无家可归太容易了。”也就是说在纽约寻找刺激太容易了。

唉，对于妈妈来说，在哪寻找刺激又不容易呢？因为妈妈就是个“无刺激不成活”的人啊。爸爸去世五年后，感恩节那天妈妈和孩子们相聚在二女儿的家里，一家人谈起了爸爸并提议为爸爸干杯，妈妈思考后举起酒杯郑重的说：“我想应该这么说，和你们父亲在一起的生活从来都不乏味。”妈妈当年答应和爸爸结婚不正是看中的这一点吗？妈妈不是一直都对刺激着迷吗？如此说来，妈妈这辈子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玻璃城堡》里的一对奇葩（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