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向曾国藩学习什么）（三）

可以向曾国藩学习什么）（三）

——读唐浩明历史小说《曾国藩》

2020.7.20

从6月27日到7月17日，读完了唐浩明的《曾国藩》，居然历时20天。

这本历史小说分上、中、下三册，从曾国藩因母亲去世回家丁忧写起，到曾国藩因病去世结束，也就是说，小说聚焦的是曾国藩的后半生。

曾国藩的前半生，是一个田家之子因科举而登上仕途，一路官运亨通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在科举时代乏善可陈。所以作者从他人生的转机开始，写他回家乡，组建湘勇，招揽贤士，与长毛（太平军）作战；之后做了两年江南总督，又与捻军作战，再后来回京当龙图阁大学士，去天津处理天津教案，再回江宁办两江总督被刺死的大案，最后曾国藩又干了一件大事：和李鸿章一起促成幼童留洋的大事，这是晚清政府打开国门学习西方的重大举措。

读完这本小说，曾国藩这个历史人物形象在我心里成了无比真切的存在，以前只知道曾国藩小时候背书慢得连小偷都听不下去，只知道曾国藩注重家族家风后辈们的教育，只听说过曾国藩灭太平军，用的是“接硬寨，打呆仗”的笨方法……读了这本书，对这个历史人物的认知才从模糊到真切。至于评价曾国藩，从这本小说里了解到的生平事迹是经过演义的，三分真实七分虚构，所以所读并非事实，是一种艺术的真实。但曾国藩的远见卓识，他的知人善任，他的忍辱负重，他的严于责己，这些品质应该是真实的，公认的。

让我们把目光聚焦曾国藩与李鸿章的最后一次长谈。背景：查完两江总督马毂山被刺案，曾国藩身体已是羸弱不堪，眩晕病时常发作，一次比一次历时长。他最得意的门生李鸿章从天津过来看望，师徒二人没有讨论自家私事，而是三件大事：第一，国势危亡关头，李鸿章的淮军只能加强不可削弱；第二，自觉做好官员表率，多培植人才；第三，把徐图自强的事业进行到底，尤其是选派幼童出洋留学的事。

首先看第一点，为什么曾国藩强调李鸿章的淮军只能加强不可削弱呢？灭长毛之后，他不是主动向朝廷申请裁军，湘勇被裁十之八九，保留下来的不过是两万水师么？曾国藩自己解释得很清楚，当时主动要求裁军，是他生性顾虑太多，慑于各种压力（武装力量可能对朝廷构成威胁所以朝廷会不信任，传统兵权不下移不敢自己破了祖宗成法和世俗习见，满族皇帝对汉臣的戒备心等），虽然一时免去了不少口舌，但终究缺乏远见。比如打捻军，湘军人少就吃了败仗。这还是小事。看当时大局势，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啊，内乱虽评，外患不已，大清江山时有被蹂躏之虞，而八旗和绿营不能作依靠，那么，保太后皇上之安，卫神州华夏之固，只能依靠淮军了，何况淮军大量用洋枪洋炮设备，已成当时天下之第一劲旅。这也是湘淮军十多年来破世俗文法的成果，所以湘淮军必须只能加强不能削弱。

曾国藩的远见卓识，让他终于克服了做官的谨小慎微胆怯懦弱，看清拥有强大的武装力量对朝廷对国家的重要性。

再看第二点，曾国藩希望李鸿章和自己一样，表率天下官员，多培植人才。他有儒家知识分子的担当意识，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知难而进，有知其不可为而强为之的进取精神，然而他高估了榜样个体的力量，他觉得“而正人心厚风俗，其始实赖一二人默运于源深微莫之中，而其后人亦为之和，天亦为之应”，就是培植人才，援引好官，到了普天下人都来应和的时候，风俗自然改变，康乾盛世当可重睹，从而实现中兴。

道德感召力与制度相比，显然后者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曾国藩，以诸葛亮、李泌、岳飞为榜样的曾国藩，显然不能用现代的法家观念来思维。

曾国藩的第三点看法，令人感佩他的大视野大格局。早在安庆与长矛打仗时，就创办了安庆军械所，这是清末洋务运动最早官办的新式兵工厂，三年后迁到南京，改建为金陵内军械所。中国落后，只能受制于洋人，他和李鸿章都认为，“自强之道在师其所能，夺其所恃，故不能不办机器局，办造船厂”。曾国藩采纳容閎的建议，选派幼童出洋留学，就是在践行魏源“师夷长技以制夷”的理念。洋务运动，让封建帝制的中国距离现代化更近了一点。

从曾国藩与李鸿章讨论的三件事，我们可以看到曾国藩的大眼光大视野大格局，再联系他做京官的经历和打长毛打捻军判天津教案的所作所为，我们可看到曾国藩的见识在增加，格局在变大，如果说打长毛的时候还有“小我”在（比如有意让曾国荃率先攻入南京夺得灭太平天国的头功，比如每次给朝廷上奏折请功都把满人官员放在最前面），到后面主要是忧乐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形象了。人的格局和境界，总要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而加深，不能故步自封或消沉堕落，否则就应了富兰克林的那句谶语：有的人25岁便死了，只是到了75岁才埋葬。

还记得最初打开这本书，为买的是历史小说而非人物传记而懊悔，现在回过头来看，唐浩明整个小说框架搭建得不错，今年河南中考作文题目是《我的危机故事》，而这篇小说的故事就是从一场危机开始的，国家危机。灭长毛，打捻军，办大案，曾国藩的后半生人生经历可谓波澜壮阔。

再说人物形象。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到今天，有关曾国藩的传记、曾国藩的家书与日记，一直是人们感兴趣阅读和津津乐道的。这本小说，并没有将人物扁平化，既突出了他的知人善任、远见卓识，也写出了他的胆小谨慎、杀伐决断手段狠毒人称曾剃头，同时也突出了他的忍辱负重，他的一生就是一部《挺经》。对了，他也是一个很封建独断的家长，几个女儿的婚姻都由他包办，甚至作为人情、政治的工具，导致女儿们生活不幸，有的甚至不到三十岁就凄惨死去。而作为兄长呢，他的弟弟曾国华与太平军大战，战死沙场，当时并没有找到尸体，曾国藩过早将死讯报送给朝廷，后曾国华回来，曾国藩不敢冒欺君之罪，只好将曾国华送走做了道士，也就是说，为了家族的荣誉，曾国华虽生犹死过了后半生。摊上这样的兄长，是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儿？

总之，看曾国藩，就像看历史上的管仲，我们要有孔子的胸怀与眼光。今年高考全国一卷作文不就让考生对齐桓公、管仲和鲍叔牙，选择最后感触的人物来发表看法么？在我心里，曾国藩和管仲是一类人。

对了，他的十六字处世箴言我也特别喜欢，分享给你：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意思是：顺应发生了的事，不去过多担忧未来的事，心无杂念做好眼前事，不去留恋已经发生的事。顺应时势，活在当下，心胸开阔，此心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