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喜欢我的父亲。
从我记事起,我的父亲就爱喝酒,常常半夜回家就躺床上,酒气熏天。有时甚至喝过了头,还拉着刚刚睡着的我,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因为喝酒,他还和别人吵架,严重起来就拳头相向,最后狼狈不堪地回来。我的妈妈和他,因为这事不知道争吵了多少次,尽管他次次都承诺自己不再喝,但过不了几天,他又醉醺醺地要人开门,又弓下腰吐一地......
但后来的日子里,我慢慢在了解他。
我的父亲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爱,于是尚在读小学的时候,他就得自己做饭洗衣。我的爷爷并不是个耐心的人,偶尔父亲回家晚了,或者弄坏隔壁人家的篱笆,或弄哭同村的男孩,甚至学校要收取学杂费。我爷爷就操起竹竿,狠狠追着父亲抽打,条条血迹留在父亲当时瘦弱的背上。
这样的环境成长下,父亲自然是无心学习,早早地,他便同年长的男人们外出打工。在这段时间里,抽烟喝酒打牌,一切属于底层劳动者的娱乐,他都在接触。而这段时光里,在钢筋混泥土中,我父亲逐渐成长,逐渐坚强,逐渐拥有一些我所没有的品质。
今年清明回家一趟,我和父母难得团聚在一起。吃完饭准备拿些贡品和香烛,去祭拜一下故去的老人,忽而隔壁传来一阵呼叫声。我出门一看,一个漆皮已脱落,顶上燃着火苗的液化气罐,正立在离我们不过十来步的水泥坪上,如同一颗随时引爆的炸弹,威慑着每一个旁观者。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直到墙角,像是面对一只恶犬一般,我心里十分害怕。
“快,你们都往屋后走,二姐夫,你提桶水来,”父亲不知何时冲到那“炸弹”旁,徒手扭紧了液化气罐的阀门。
“傻子,你不要命啦!”母亲在樟树底下,撕心地叫喊着,“快走开啊!”
父亲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将旁人递来的棉被用水打湿,随后一把抛起,盖在了那危险的“炸弹”上,如同夸父扔出手中权杖一般,在阳光下显得愈发高大。
随后专业人员过来,液化气罐终于得到安全处理。后来才知道,是隔壁独居的哑巴女人,在生火做饭时,液化气泄露引起这么一件事。穿着制服的那些人告知我们,如果任由这东西烧下去,这片都得炸个“好看”。
父亲在一旁不免得意地笑着,但大家还对他方才的行为感到提心吊胆。我看着阳光照在他黝黑的脸上,胡茬子没剃净的脸庞,映着一些我过去曾察觉的,如今却渐渐遗忘的光辉。
在我年幼的时候,我时常看到他的身影。有时,是在大雨磅礴的下午,他骑着摩托来接我,用他宽厚的背给予我温暖;有时,是在人生迷茫之时,他站在家乡的田间小路,,告诉不要贪心,先做好手头的事;有时,是在清风拂过的节日,他领我来到奶奶家,那个曾经抛弃他的女人,他用行动告诉我,妈妈是一辈子的妈妈.....
时间缓缓流逝,我的父亲已不再如年轻时那样,发胖的身材,粗俗的举止,常年不变的板寸发型,还夹杂不少白发。这么多年来,他实实在在地担起了这个家,教给我何为坚强,何为孝顺,何为父亲。在我走入社会后,为人处事的教训里,我逐渐看清自己,发觉自己的裂痕与缺口,更能明白人无完人。
我不再讨厌他,甚至远离家乡独自生活的时候,我常常想念雨天里,紧靠他温暖的臂膀的感觉,我多希望他能身体康健,一切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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