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父母,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大家担心祖辉和凤娘受不了丧子之痛,会想不开。凤娘的大哥林安打算让母亲留下来,陪伴凤娘一段时间,凤娘拒绝了,并把母亲马上送回了家。
凤娘的大姐秀娘住在省城,极力邀请他们搬到省城去,换个生活环境,以免睹物思人。祖辉拒绝了,除了那双鞋,儿子的衣物已经被烧光了。祖辉的母亲想把这双鞋子也烧掉,他不肯,并在丧事之后把鞋子放到了一楼通向二楼的楼梯口鞋架上。
一个月之后,待在家里的女儿也被祖辉送回了学校。回到村子里,他做了个决定:再生一个儿子。他打算让凤娘去做输卵管手术,努力生儿子。
祖辉把凤娘带到了县医院,医生给凤娘做了检查后,告诉他由于当年镇医院的技术落后,留下的线跟肉完全长在一起了,建议他们去省城的医院做手术。医生还对祖辉说:"凤娘的年龄已经四十五了,快绝经了,做完手术之后能不能怀上真的很难说。"
祖辉没灰心,他在医院门口的花坛边坐了一会,然后告诉凤娘准备带她去省城求医。凤娘的大姐就住在省城中心广场附近,离省一附医院走路只需十分钟。他让凤娘给她大姐打电话,看能不能找到医院的关系。
凤娘的大姐秀娘知道后却非常反对,她劝凤娘:"你不要再来做手术受罪了。现在有女儿就可以了,儿子女儿都一样的。你俩都这么多年纪了,能重新养活一个孩子吗?现在养个孩子多贵呀!再说谁能保证一定生的就是儿子呢!"
祖辉很气愤,觉得城里人坐着说话不腰疼,大姨姐有退休工资,生活有保障,当然有女儿就可以,可是他不一样啊!他坚决要求大姨姐帮他找关系,一定要做手术。
两天过去了,大姨姐那边还没有消息,凤娘的两个兄弟却带着嫂子来到了祖辉家。他们劝祖辉不要去做手术了,浪费钱。她的大哥林安说:"现在农村,有个女儿比儿子好,不用愁给他在城里买房子,也不用愁给他讨老婆准备大笔的彩礼。"
林安有一儿一女,女儿重点大学毕业后已经在北京工作了,儿子今年也大四,学习临床医学,不愁找工作。以前,祖辉很羡慕钦佩大舅哥有一双出息的儿女,现在听了他的话心中不由地生出一种莫名的恨。他恨命运对他的不公,恨那两个肇事司机,甚至想:如果当年大儿子没在他外家出事的话,如今早就娶妻生子了,他也就没有今天的烦恼了。
这个念头一起,他的胸口仿佛憋着一口浊气,不吐不快。当他的二舅哥林福说农村现在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儿子时,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拍着桌子,涨红着脸,用指着林福冲他喊道:"你有两个儿子,他们都好好地活着着,如果你的儿子都死了,你还会这么说吗?"林福愣住了,过了一会,他生气地紧抿着嘴巴,再也不看自己的这个妹夫了,只顾低头研究地上的瓷砖缝隙。凤娘的两个嫂子见屋子里的谈话陷入了僵局,忙穿过弄堂躲到厨房里帮凤娘做饭。
在厨房里,两个嫂子轮流劝凤娘,不要去做手术了,这么大的年纪折腾来折腾去,太伤害身体。凤娘也不反驳自己的大嫂,她只低下头轻轻地说:"我都听祖辉的!"两个嫂子被凤娘的态度搞得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她们只能一边摘菜,一边抱怨凤娘死脑筋,一味听老公的。
不知道何时,祖辉来到了厨房门口,他听到了两个嫂子的谈话后,冲里面喊道:"这是你们老林家欠我的,你们家欠我一个儿子。"
凤娘听到这句话,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她跑到灶下,坐在烧火凳上,两手拽着围裙,捂着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
两个嫂子抬眼互相看了看,把菜默默地放回盆里,然后走出了厨房。
那天,凤娘的两个哥哥和嫂子没吃饭就回去了。摩托车飞快地在马路上奔跑着,呼呼的风从耳边刮过。一路上大家都沉默着,一声不吭。
当年他们在外打工,孩子都留给了爷爷奶奶照顾。几个孩子在一起玩耍,偏偏出事的是那个外甥。据说当年提议到河边玩耍的是大哥家的老二和二哥家的老大。这些年来,大家一直都对祖辉家很愧疚,但谁也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今天听到了祖辉的话,大家很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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