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记

太白山记（组诗）

下板寺

登山处

一座古寺

不大也不古

几个僧人与游客说说笑笑

我在寺旁超市租了充电宝

匆匆离开

融入上山的队伍

夜宿小文公庙

这么高的睡眠

一定能做摘星的美梦

山上时阴时晴

风吹着星星乱跑

兄弟几个睡不着

坐在崖边抽烟

远处城市灯火灿灿

我们说着山下不敢说的话

吹着山下不敢吹的牛

不觉已是三更，有些困

就进去睡了

还没做过海拔三千米的美梦呢

结果，那一夜做了坠崖的噩梦

山中遇雨

秦岭最好的雨

在大爷海折返途中

和我相遇

这淋过古人的雨

让我闻到古典的气息

古人可能也不打伞

任由太白的风雨

在身旁淅沥

山路上乱石峥嵘

据说这些石头来自更古的古代

它们始终不语

对时间的秘密守口如瓶

我在山间疾行

淋透的身体像雨做的云

真想做太白山上一朵云呵

飘逸于静虚的天地

      2019.1.24

在大爷海确认眼神

水修炼多少年

才能抵达海

这片海，是婴儿第一次心跳

是天空第一颗雨滴

是高山献给雪的初吻

第一个观海的是谁

她一定是一羽飞鸟

心在大爷海淘洗一遍

所以她有了最干净的飞翔

人修炼多少年

才能读懂水

这汪水，是第一次确认眼神

是第一次为一个人心疼

是秦岭藏在云里的荡漾

她一直在那儿，古老而又年轻

仿佛在等某个人的出现

周围神一般的寂静

将我打回原形

俗世的身体，挂满了面具

不敢与你对视

你的美，你的心，你的眼睛

让我再一次出生

人修炼多少年

才能变成海

一片高于云朵，低于太阳的海

                1.24

在山顶撒野

爬上拔仙台

忽生出尘之感

面向众山，喊出千百年来的孤愤

云飘它的，压根没听见

一只鹰飞向高古之境

捡起石子奋力扔向山谷

呐喊三十多年来的悲喜

传回的声音多么虚无

在山顶跺脚、高歌，狂啸

甚至哭泣，都不怕人看见

山顶就有这样的好处

眼中的闪电，内心的雷声

词语深处的疼痛，取出来

让风吹一吹

将喑哑的灵魂赶向云海

拔仙台一座小庙

夕光中恍若神殿

庙里无人，只有一尊神

在神面前，我不能狂妄

也不敢狂妄，再高的山顶

要撒野，也得悠着点儿

2019.1.24

太白云海

想到一个平庸的喻体

棉花，她的白和软

以及休眠的火焰

小时候，裹在身上

冬天的雪也是棉花

现在，雪下得少了

云也不白了

第一次遇见太白的云

眼睛里有白鸽飞出

心里滑过江南的丝绸

云在脚下漫步

我在云中飘飞

不知要飞向哪里

云那边，有光跳跃的地方

是否住着神仙，白云深处

有无青松古石搭成的人家

这些很重要，神是云的独白

人是云的剧本

云在天空表演

神在云朵之上欣赏

人只能借头顶的云快递一包想象

它的轻逸，让我停止了拙劣的言语

                  2019.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