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三闲集(2)
*文章总是墨写的,血写的倒不过是血迹,它比文章自然更惊心动魄,更直截分明,然而容易变色,容易消磨。这一点,就要任凭文学逞能,恰如冢中的白骨,古往今来,总要以它的永久来傲视少女颊上的轻红似的。
*这还是切己的琐事总比世界的哀愁关心的老例。
*散文作品中最便当的体裁,是日记体,其次是书简体。
*一般的幻灭的悲哀,我以为不在假,而在于以假为真。记得幼年时,很喜欢看变戏法,猢狲骑羊,石子变白鸽,最末是将一个孩子刺死,盖上被单,一个江北口音的人向观众装出撒钱模样道:Huazaa!Huazaa!大概是谁都知道,孩子并没有死,喷出来的是装在刀柄里的苏木汁,Huazaa一够,他便会跳出来的。但还是出神地看着,明明意识着这是戏法,而全心沉浸在这戏法中。万一变戏法的定要做得真实,买了小棺材,装进孩子去,哭着抬走,倒索然无味了。这时候,连戏法的真实也消失了。
*幻灭之来,多不在假中见真,而在真中见假。
*我想,散文的体裁,其实是大可以随便的,有破绽也不妨。做作的写信和日记,恐怕也还不免有破绽,而一有破绽,便破灭到不可收拾了。与其放破绽,不如忘破绽。
*倘说中国是一幅画出的不类人间的图,则各省的图样实无不同,差异的只在所用的颜色。黄河以北的几省,是黄色和灰色图的,江浙是淡墨和淡绿,厦门是淡红和灰色,广州是深绿和深红。
*有人说,文化之兴,须有余裕,据我在钟楼上的经验,大致是真的罢。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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