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的我，可能怎么也没想到，在多年后的今天，吃着家常饭菜，竟生出这么多感慨来。
原本这个五一，我是没别的计划的。后来，突然做了决定，去岳阳看看我外婆。这个养我到大、陪我长大、见一面便少一面的人，我不敢想象，哪一天，她突然离开，我该如何面对。
我不是一个喜奔波的人，尤其这两年，白天工作，晚上带小孩，期间的琐碎与辛劳，难以言明。到了放假，我都只想睡上三天三夜。可每次都没有如愿。过来人说的没有错，有了小孩后，哪来的那么多自由睡、自然醒，迫不得已的事情，是一件接一件。
这也使得我，对于这次的岳阳之行，决定得突然，也行得仓促。临时决定、临时购票、抱着小家伙，没做什么准备就前往了。
以前总觉得，去另一个城市，总得心理上准备个几天，行李上准备上一天半日，现在看来，想去就去，不需要万足的准备。也鲜少有事情，你可以做完美的准备的；如果你想做完美的准备，你会发现这件事情 ，永远无法开始。
去另一个城市探望我外婆这事，也是如此。
见到我外婆时，她正坐在我舅家的床上，感觉她精神还不错，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本来是在看着电视，见我们来了，便与我们闲聊起来，还一旁逗着她的曾孙子，也就是我的小宝贝。
我小舅妈，一直很贤惠，知道我们过来，便早早地准备好了食材，下午看样子也一直在为晚餐做准备。
今天早上，九点多了，还打电话问我：起床没有，已经炖好了当归煮蛋，等着我们过来吃。我家小朋友的爸爸，吃不惯甜食，她便又重新下了碗米粉。
我表妹在一边补充：她妈妈早上忙着的是流水席，因为大家起床的时间不一样，她为大家准备早餐的时间不一样，种类也不一样。从早上六点多，我舅舅他们起床去上班，她就得起来做一次早餐；接下来，我外婆醒来了，为她做一次；然后小女儿要去上学，再做一次；逢周末，大女儿起来的比较晚，她又做一份……
耐心长存，口味俱佳，一家老小、一日三餐，她每天不急不徐、买米、挑菜、洗菜、搭配、蒸炒、清理碗筷、厨馀……
我不知道我小舅妈怎么可以做到这一点，因为，在我看来，天天如此，真的是相当相当难了。这大概也是我年迈的外婆，更喜欢呆在她身边的原因，耐心、勤快、又不太计较得失，脾气温婉，待人真诚。
在我小舅家吃完中饭，我五舅约了我们今天是晚上去他家吃饭，隔我小舅家，不到半小时的车程。起身时，我外婆一直在跟我念起：“她不大想去”。
因为，晕车是她一直以来的毛病，坐几十分钟的车，晕得厉害的时候，她两天都缓不过神来，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很难受。我自己也是一个有晕车历史的人，十分明白她的感受，何况，再过个三四年，她都快90岁了，人老了，身体各方面的不配合，尤为明显，也让她自己特别担心，中途出什么状况。
我心想着，要不在家呆着也好，我也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住。但她老人家，后来还是决定去了，因为我们小舅妈他们去五舅家的兴致都挺高，可能也都想出去走一走吧。而我外婆呢，也是顾及，如果她坚持留在家里，扫大家的兴，也怕引起其他不必要的不愉快。
她指了指额头，轻声跟我说：去年还好，今年一直头痛，前额痛。现在风油精不离身。——她说的越云淡风清，我就越觉得，她老人家，忍了许多常人不能忍的东西，如身体的疼痛难忍和人的冷暖自知。
我见过身体稍有不适，表情就开始“风雨满楼”的人。
我自己也是，哪里痛的话，表情上绝对轻松不起来。
叫了两台车，到了我五舅家。在他家休息片刻，待外面的太阳光看上去不那么刺皮肤了，我们几个后辈们，才出来，打算去岳阳楼附近逛逛。那里离我五舅家很近，走路没多久即到。
刚走出他家门，见我五舅穿过学校的操场，急急地往家赶。我知道，他这是提前下班，为今天诸多人的晚餐作战了。因为换作平时，他不大可能三点不到就回家了。
我们几个在岳阳楼闲逛了一阵，便往回走了，到家时，我舅正在厨房，手起刀落，锅里飘香，我们的肚子，感觉是“饿声四起”。
我舅妈则在一旁收拾桌子，上菜。
红烧龙虾、酥香鸡爪、小炒牛肉、腊肉炒黄瓜、玉米炖排骨、狗肉炖粉条、煎豆腐……一道一道，全摆上了餐桌，我们的眼睛，变成了直勾勾的……
为了这小龙虾，我舅妈一上午都在进行精细化的工作。因为小龙虾本身就很难清洗干净，费了不少工夫；四五斤放龙虾放在一块，也是活蹦乱跳地一堆，掐头去尾，增其繁琐；而且每一个，她都中间切了一刀，方便入味……
正所谓，做者愈辛劳，食者愈痛快。
一粥一饭里，尽显用心。辛苦我舅和舅妈他们了。
在这，论我五舅的厨艺，是日胜一日，年胜一年，每当家有客至，大都是我舅秀出宝刀，以美食待人。而我舅妈，则在一旁帮忙打下手，这样的配合，已有多年，作为他们的子女，吃到这样的饭菜，恐怕除了能享受“口舌之快”，更重要的，应该是获得情愿上的滋养和生活里的榜样。
父母婚姻的状态，也是子女婚姻的一面镜子，照己亦照人。
在年少时，叫着“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并没有多难；在年长时，叫着“婚后也浪漫，小别胜新婚”，也没有多难。
真正难的是，在今后的几十年，在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无数个平淡如常的日子里，彼此都有一份真诚待人的心，且一一落实在每天的一粥一饭，嘘寒问暖里。像我舅、舅妈和外婆他们。
因为我们是晚上七点多的火车，我舅家的晚餐，也是按着我们方便返程的时间准备的。餐后休息了近半小时，一家人，闲聊了会，然后，他和我舅妈便开车将我们送至火车站。
道别。来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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