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老师:一鸣)
林毅一直未曾开口,此时却转头看向林絮。若说他全然不知,却已是猜出个几分来了。竟一改往日之风,抬起手中杯盏,浅浅品了一口:“如此好茶,为兄也是跟着李公公方才沾了些许光,得品上一杯。”
“絮儿哪有兄长说得这般小气?这茶到手也不过一夜罢了,值得兄长这般取笑絮儿?”,林絮反驳道。
“确实……”,林毅满脸笑容,故意顿了顿,拉长声音道:“十分小气。”
林絮突然语结,半晌不得缓神,只觉林毅有些不一样了。
林毅见林絮出神,大有自寻台阶之嫌,又道:“余元断是太后的人,可缘何非杀他不可?”
林絮回神,侧脸一笑:“兄长猜对八分,可要再猜猜看?”
林毅忽而顿悟一般,只点了点头,不去看林絮,反而起身转入后厅。行了数步,复又停下道:“絮儿,前世来生皆为虚无,只愿今生无悔罢了。至于那两分,既然絮儿不愿说,那为兄便无需多费心劳神去猜测了。”
林絮看着林毅离去的背影出神,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原这八魂七魄之人……是比之前更通透许多。”
林毅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一句话,竟无意点中了林絮心底那片雾蒙和迷茫。
养居殿内。
已见晨光的桌案上,灵王埋头于成山的奏折后。灵域边界已然大乱,西方靥域、玄域已然出兵,西北元域却是打着联姻之名,欲一探灵域实情。夜朝时,灵王又收到靥、玄二域大军,在灵域西的最后一道关卡青玉关前形成新月围剿之势,欲以围法破青玉关之讯!
而今灵域西方又正受洪涝之灾,百姓流离失所,民心不稳。虽说灵王实力大增,却难抵挡腹背受敌之苦。焦灼数日,朝堂上亦难有统一意见。有主战,有主和,更有浑水摸鱼,从中搅和者。加之宫内变故频频,更是让这个王座之上的男人头痛欲裂。虽灵王也欲借渡劫之功,林絮之名去绘写一幅盛世画卷,粉饰太平,却难逃过那些敏锐的搅弄天下之人的毒辣眼光。
晨光自殿外透窗而入,照射在烛台上薄薄一层蜡油和最后一点点玄白相间的烛芯上,火光已是豆大般大小,挣扎着最后的光热,却在晨光下显得如萤火一般。
灵王闻见李顺归来求见,方才抬起头,只觉晨光有些晃眼。眯了双眼,冲着李顺招手,着其上前,细细询问起来:“林絮三魄可归了?”
李顺答得十分恭敬:“回禀王上,辅神三魄并未归位。反倒是林先生,莫名成了八魂七魄之人。”
“八魂七魄?可是昨夜安魂有失?”,灵王面露焦急追问李顺。
李顺如实回禀:“昨夜为林先生安魂,并未有所差错。只是辅神无法抽取那三魄所化之魂,那一魂竟已与其余魂魄生了灵,建立了微妙联系。辅神忧心强行分离,恐伤及先生,遂留了那一魂在先生体内。”
灵王闻言,眉头皱了又皱,只轻声一叹:“神之魂魄,乃可融于万物,却未能得万物所救也。”
李顺并未听清灵王所言,问道:“王上恕罪,奴才未曾听清王上所言。”
灵王摆了摆手:“无妨,无妨。朕方才正感叹,域界不凡之事虽不少,可这八魂七魄之人倒是头一次见。”,顿了顿灵王又问:“可有何异于常人之处?”
李顺回答得十分恭敬:“回禀王上,并未见何处有异。只是……昨夜……”
灵王见李顺回答得有所犹疑,皱了皱眉,问道:“何事?”
李顺闻言却为难地看了灵王一眼,依旧立在原地。灵王见状心知是有意外中事发生,遂屏退左右,有抬手招来李顺,跪于耳边。李顺压低声音回禀到:“王上,昨夜安魂一事被管事余元撞破,辅神便……”,李顺的话并未说完,而是用手横在脖颈前划拉一下。
灵王大骇,忙追问:“如何处置的?”
“奴才谨记王上所言。”,李顺声音虽低却十分清晰。
灵王默默点了点头,又问:“那几个御修呢?”
李顺的声音压得更低:“已经妥善处置了。”
灵王把玩着手中念珠,沉默许久,最终挥手示意李顺退下:“太皇太后那边,适时去给一个合理解释。”
李顺应诺,退到一旁,心底嘀咕,灵王始终是偏私林絮的。
灵王再次伏案批阅奏章,待那烛火熄灭后,又过一柱香的功夫,灵王方坐直了身子,喝了李顺递来的茶水茶,转头吩咐道:“准备早朝。”
“王上,您休息一会儿吧。总这样熬着,奴才看着都心疼得紧。”,李顺心知这句话定是说了无用,却依旧抱了万一的心思。
灵王起身,倚着宫女侍候,并不理睬身边巴巴望着的李顺。帝王之位,虽可享世间权富,却也是寸步难行!
早朝时,灵王郑重下发四道旨意:一为淑贵妃入皇陵事宜;二为林毅受封四品督司,西行治水;这第三道旨意便令整个朝堂震惊沸腾,争议之声久久不绝——林絮相辅随行!大殿之上,灵王又亲赐林毅以玉佩以便调运物资,更是让这个沉默许久的朝堂沸腾了!然而,令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是,灵王的第四道圣旨,竟是御驾亲征!这道旨意一下,整个朝堂归于寂静,久久无人出言。
林絮虽有辅神身份,却始终是女子,不得入朝堂。当林毅入早朝时,林絮便依在听雨院中廊下看书,心中十分明晰今日朝堂之上的情形。朝堂中人,林毅是无功受禄,朝臣非议必是难免。加之要林絮离开皇室的掌控,莫说皇室不乐意,许多朝臣也是不同意的。
消息传入林府时,林絮只是随手将翻着的书卷放于身侧,起身向着未央宫的方向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林絮心中是惦念着淑贵妃的。西行出发的时间定于两日后,而那日,亦是淑贵妃的下葬之日。
林絮起身时,对苏汐沫道:“絮儿要劳烦姑姑一趟。”见苏汐沫认真听着,便自手心幻出一颗七彩圆珠和一片玄羽递与苏汐沫:“劳烦姑姑将这两个物件儿呈给王上。”
苏汐沫双手捧过,却是十分不解:“姑娘缘何送这示警的鸣天珠与传声羽与王上?”
林絮没有回身,反而抬头望天,淡淡道:“王上要御驾亲征,怎会少了兄长与我?有如待他传召,不若向他投诚。”
两日后,天蒙蒙亮。
灵王特旨,准以雕玉为棺,文梓为椁,受宫乐者齐鸣乐,黄纸漫天,携哭泣声哀哀葬入皇陵。
未央宫内早已备好白围桌以供神主,八挂香谱。待众人行礼叩拜后,方依规循矩迁棺椁入陵。慕容泓双手捧了淑贵妃的灵牌行于队伍最前端,满面悲戚,却无泪下。淑贵妃的棺椁由二十四人齐抬出宫,棺椁后是半副鸾驾,整齐肃静,唯有风啸啸而过,吹得黄纸四散飞去。
林絮受命同日西行,不能为淑贵妃送上一程,只得远远地在路祭棚边向着队伍三叩九拜,以表惦念。林絮起身后,默默地看着棺椁渐行渐远,眼角多了一层薄泪。
身后小巷匆匆行来一人,与苏汐沫言说了几句,便被苏汐沫打发了去。苏汐沫面露难色,犹豫半晌,缓缓行至林絮身边,只轻言了:“姑娘……”二字,林絮便明了回身,向着小巷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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