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把张岱《湖心亭小记》又背了几遍,心下大喜,觉得文章已烂熟于心。我像年幼的小学生,有了宝贝急于拿出来给人看,见老公有了空隙,便将书恭恭敬敬放置他面前,就“滔滔”地背了起来。“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很快又卡了壳,记忆里只有“湖心亭一点”了。
人到中年,记忆力江河日下,全线溃败,年少“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豪情盛气已乘鹤仙去,难以复返,只是中年的心情还未老去。记得“昨日”常在镜前徘徊的倩影,更清晰的是出门约会前那个欢喜的犹豫:头发是束上翘马尾,还是让长发披肩?是剪下刘海,还是干脆来个清爽短发?青春年少,任你打扮。不知哪天发现白发爬上头顶,烫染也难减其势。
白发盘踞头顶傲视称雄，一日胜似一日，仿佛说，谁我其谁！
岁月匆匆，没有声息，不着痕迹，却从未驻足。
十年前，女儿在小区花圃种桃一株，现已浓荫蔽日，花开一季又一季；秋蝉泣之高歌，送别一歌又一个每好夏日。而今种树小童，忽忽笑庞如花，穿梭在高中校园，欢笑一阵紧似一阵，在我耳边突突响起，一如昨日年轻的我。
女儿已长大，我却变得啰嗦起来。饭桌上，我长篇累牍，不是让女儿吃这，就是让女儿吃那，还冠以专家言论；女儿出门在外，左一个提醒又一个电话，急得女儿甩出重磅炸弹：“你烦不烦，能不能说点新意，越来越像老大妈！”
一语惊醒梦中人。遥想当年，我是十足文艺范，爱读“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愿做一条水草”。
也曾何时,女儿小手拽着我,从幼儿园回家途中,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趣事。当我还沉浸在女儿童年种种可爱中,她已不屑年幼时琐碎的温馨,努力挣脱父母怀抱开始自己探索多彩世界。
谁能拽住时间匆匆脚步,让童年拉长再添色彩;谁又能拖住时光,让自己慢点变老?
时光匆匆。细雨却不紧不慢,密密地下。思绪随着雨丝翻飞飘忽,浮想联翩。想那同学少年,明眸皓齿。女同学巧笑倩兮如花似朵,男同学球场翻腾虎跃。而今相望,容颜各自老去,惊了彼此。未曾老去的心,找不出地方让老去的容颜住下。耳边却听同学说,“老同学该见见面了,不然真的老了。”
2014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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