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腿人生

作者：锦瑟

大概10年前，我到外地的朋友家做客。朋友家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的郊区，从车站下了车，我正好迎来一辆人力三轮车。

这条路我往年走过，记得当时走路很累，出租车起步家就要6元，于是决定坐三轮。三轮车夫却说需要5元，而我心目中的价格是3元，“3元，我脱口而出。”我往远处看，希望能够再看见另一辆三轮车。

只要一个两个路口，这时他看生意也不好，就说：“3元就三元，上来吧”，我只好上了车。我看着他身穿着很齐整，头发却有些花白，看起来有将近60岁的年纪。

车前进一小段路程，平整的路面，却有些异常的颠簸，车轮是有节奏的时而快时而慢，好像靠着惯性，向前一段路然后短暂停一下 而后又急速地冲一段。

我觉得很奇怪，往前看的时候，却发现车夫的一个裤腿是空的，他只有一条腿。我简直惊呆了，看着他右腿用力地向前蹬，然后依靠着惯性滑行一段后，等车轮转过来又用力地向前蹬。

我的喉咙一紧，想要说什么却不忍心打扰，心中弥漫着一种悲凉和慈悲。想着自己还不如走路过去，这样师傅就能少费一些劲儿。

又想，要不多给一些钱给他，这时候来到了一个坡道。我打算下来帮他推上去。他却说，你坐着别动，我能过去。然后，用力地弓着身子，使劲地蹬着车子，他前进地力量顽强地与后退的力量抗争着，车轮摇晃着向前扭动，地面摩擦发出了吱吱的声音。

他黝黑的后背上，高高地绷起一条筋来，他是在命运抗争！

坡终于上来，我也紧张地松了一口气。不知怎的，我的内心在呐喊，好样的，他是一个强者，将道路抛在后面，为自己挣来了坦荡有尊严的生活。

待他喘完了粗气，我说：“你真不容易呀！”他淡然地说：“这算啥呀！我一口气蹬过八十多里，而且带的是三个外国人!”

“有几个外国人曾经想看我的笑话，没想到我居然把他们带到了目的地，而且中间没有出任何问题，”他很自豪，我看着他那激动的模样，不忍心问关于他的腿的问题。

快到了朋友家，我几次欲言又止，只想问问他又怕勾起他的伤心事，他主动说出来：“我小时候贪玩，自己一个人跑到大马路上被车撞了，当时小地方医疗条件差，情况又很危急，为了保命，只好截肢了。”他的神气像是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我不禁肃然起敬。因为城市里经常能够见到许多健全人乞讨，而他放弃低保，而选择靠着自己的一条腿支撑起自己的体面和生活。

尽管一路走来，他吃了不少苦，被人看了不少笑话，但是他坦然，他体面。

下了车，我告别这位特殊的车夫，赶往朋友家，双脚落在地面上，我用力地迈动双腿，脚踏实地地消失在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