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下的时候已经12点了，结果这时候突然收到一条信息。
“因为报了好几个社团，都进了面试感觉一个都不想放弃，可是又害怕影响学习。实在太矛盾，烦躁得睡不着。”
这位学妹是今年秋季开始成为了四川大学大一的新生，到现在也不过开始上课一个礼拜，实实在在的大学新鲜人。我认识她倒是机缘巧合：她初中时是我表姐的一个学生，估计关系相当不错。我姐希望如果她在成都求学遇到一些困扰，我可以帮助到她——毕竟，我也才刚刚从这所学校毕业仅仅两年。另外还有个原因，这位学妹学习的是临床医学专业，而我则是口腔医学毕业。
不过不可忽略的因素是：当我2008年开始我的大学生涯时，这位妹妹才念小学六年级。
听一个“过来人”说教，一般来说是我很讨厌地一件事。但我惊人地发现当我站在“过来人”的位置上时，一切都变了，我暗爽不已，感觉居高临下。然而，讲完之后发现，也许我只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而已。
但愿不会误人子弟，所以我最后告诉她，刚才我说的都是我以为的道理，请自我斟酌。
昨天，或者说今天凌晨跟她探讨所谓“大学”、“教育”的意义直到两点半，主要有以下要点。
显然，不可否认现在的大学和大学之间存在着截然不同的差异，我是站在我和她共同的母校，川大的立场上，华西的立场上来探讨这个话题。
我所认为的大学教育，或者说本科教育已经越来越属于一种通识教育，而不是职业教育。大学所学的专业并不是框定了我们未来的做怎样的工作，专业仅仅是增加我们选择以该专业谋生的偏倚、偏好。我也看到越来越多周围的同学在毕业时就选择了同医学毫不相关的职业。而在于其他专业来讲，这种偏倚作用则要小得多——前几个月前在从家到上海的火车上就偶然遇到大一时候认识的同学，本科和研究生都学习了化学，毕业之后则去了上海一家金融公司；计算机领域则容纳了各种专业背景的人才。至于其他文史类专业的学生，最后远离最初的专业则比比皆是。
其实道理很简单，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讲，绝大多数都未成年，或刚刚成年，他们选择专业是盲目的，他们的父母选择的专业则容易忽略大学生主体的个人意志，因此就算十分理性也绝对是可笑的。因此，大学生要么学一个盲目的专业，要么学一个可笑的专业。那一个人为什么要花掉未来的十几年、几十年甚至整个生活的代价来“不辜负”曾经选择的专业呢？
排除掉大学作为职业教育这个前提，就可以解决掉很多问题。比如，不得到一个好成绩就无法保研或者考不上研究生（这个问题就是学妹讲的一个重要的中心思想）。入学一周的她大概连临床医学是什么都没有搞明白，却在暗示未来将踏实走在医学之路上，她如何那么确定未来的她将会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医生，并以此在社会上立足呢？我并未想泼冷水给她，不过当我说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她也相当可爱地吓了一跳。
大学究竟提供给我们什么呢？既然刚才说大学更接近于通识教育，那么显而易见在于广阔的知识面。“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是我大学的校训，也正是基于这个立场，我理所应当的认识到，一个合格的大学应该是引导他的学生发现一个更大的世界；退一步，就算不能引导，也应该提供给学生一个看到更大世界的平台。图书馆、自习室、运动场、美术馆、小剧场以及学校里的一草一木都有可能成为传递信息的媒介，因此，广阔的知识面不仅包括所在领域，还在于更具普遍意义的社会、科学、艺术、体育乃至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可以简单地称之为“常识”。当然，常识这种东西也是相对的，但正是这些“常识”的不同，成为了社会各种阶层间的差异的主要原因，物质财富的差别在此则是次要的。值得注意的是，具有类似常识的人极有可能拥有类似的物质财富。
在中国，这种常识最佳的积累时间正是刚刚成年的大学生。在此之前，升学压力令绝大多数学生都无暇去关注与考试无关的东西，即使是在教育极为发达的一线城市，即使课业压力稍小，来自家长的压力则依然存在，学生缺少自主发展的思考和空间；大学毕业之后，大多数人则会走入一个个选定的位置，为社会运转生产动力。那么对于大多数大学生来讲，大学不仅是进入社会前的缓冲地带，更是注入常识的绝佳领地。
我相信读完大学之后所有人的收获都是不同的，并无意为之区分出上中下等来。有人博览了众多文学巨著；有人通读了哲学、历史典藏；有人深入学习了美术、舞蹈；这些都一样，实在是他们已经在相当程度上进行了拓展，这些拓展过程中所积累的知识是很难从专业学习中得到。（有人会振振有辞，这些都是“无用的技能”，这些人还是把大学当成了技校。）谈到“无用”这个词，我倒是很赞赏复旦大学的“自由而无用的灵魂”，有时候会觉得这才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大学教育。
其实去年参加华西在沪的校友会，那些老华西校友中还弥漫着一种声音：即华西并入川大是一种失败和耻辱。这让我不以为然，反而觉得是他们过于肤浅。当然，他们很可能是出于母校情结、出于某些经济权益的丧失而做出的判断；但是我却从另外一个方面发现，综合性大学同独立医科大学相比，提供了更加广泛的学习实践，建设了学生更加全面的知识体系，从一定程度上说，还拓展了人生的选择。
再回到学妹一开始的烦恼，由于报了太多的社团，取舍不好，还怕未来影响学习，影响后期的研究生深造。当然，社团是大学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也是培养一个人综合能力的绝佳平台。按照大多数新鲜人的惯常做法，先报了众多的名，觉得这个喜欢那个也喜欢，参加过不超过两次活动之后便觉得无聊，无聊，于是纷纷淡出社团活动。因此我丝毫不担忧她会为了众多社团活动而分心，至于谈到影响学习——她的意思应该是指影响考试分数。
然而考试和学习实在不能划上等号，太多的现象是平时不好好学习，期末打鸡血复习一周依然拿一个好看的分数。所以，一个好看的分数更多时候只是安慰一下自己“似乎掌握了知识”。自然，作为大多数考试的受益者，我不是一个考试无用论者，我依然认为考试的存在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很有必要。但我想说的是，大学之意义在于追求知识，而不是分数。大学毕业之后这些年才渐渐明白，考分只不过一个数字罢了，沉积下来的知识才是个人实力的最终体现。所幸，当年没有走上只追求分数的歪路，所以听到她说起关于分数的困扰，便很有冲动要告诉她不要误入歧途。
然而，并不是我说的歧途就是歧途，因为我说的也不过是我自己以为的歧途，也有很多人走过我说的歧途，过上了很顺利的人生。所以人生之路实在是奇怪的，没有人可以预言。我意识到，当事人们大多不是麻木的，就算走上弯路，他们也同样会自我调整，最终走向他想要的道路。
说到最后，自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了一堆。言多必失，就这些。
2015-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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