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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镇子里的疯癫与清醒

那个镇子里的疯癫与清醒

作者: 程景至 | 来源:发表于2022-02-22 17:40 被阅读0次

    · 浅薄与重现

    对冠有“芙蓉”二字事物的第一次认识还是在研二的时候,那年冬天接到研究生室友A的结婚邀请,我与另一名室友B便在放寒假后一同前往了A即将举办婚礼的城市——株洲,也就在这座城市的这份喜事里,我头一回听说了一款叫“芙蓉王”的香烟,以当时浅薄的觉知,觉得这款烟名很好听,不同于武汉招牌烟品黄鹤楼给人的庄严和疏离,这款“芙蓉王”的称呼却能让人感受到自身交杂着的一种浓郁清新与绝世独立,只是限于自身对烟品无感和无知,所以当时对“芙蓉”一词或者对与其相关事物的好奇并不深入,只不过因自己多了一种对新烟品的认识而暗自觉得自己似乎比别人多了某种常识。

    而后很多年,“芙蓉”的影像便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似乎它不过是过往生活里出现但不值得被想起的透明符号。

    直至,2022年冬季。

    再次听到与“芙蓉”相关的话题是一次偶然,那天几个老同学聚餐,我们的聊天话题从回忆学生时代的青葱岁月到讨论当下的个人情况,从经历的眼见为实到感受到的情感共振……恰在这样的时刻和场合,“芙蓉”二字再次投进了我的记忆里。朋友说“最近在看一些老电影,仿佛那些缩印在老电影里的情节或者形象更能启发我,也更让我珍惜当下的生活,比如‘芙蓉镇’”,他说“芙蓉镇”时候收起了嬉笑的表情,似乎在向我们郑重宣布,“抛开老戏骨们的演技不说,不得不说故事内容很有感染力。”

    比如说“芙蓉镇”,原来与“芙蓉”相关的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而在这么一个地方曾经历过那样的一段历史……

    · 她如“芙蓉”

    《芙蓉镇》拍摄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的产物必然会让人在观感上出现一些不适,比如画质差、无字幕亦或是情节温和等,然而,就是在这些不适中,我第一次耐心地看完了这部老电影。

    一星火柴光、一个煤油灯以及灯光映照下的一个女人沉静的侧脸,黑暗中的三个物像便是这部电影的完整开头,随后镜头从上而下切到地面,直至落在一个坐在磨米台前的女人身上,随后清脆悦耳的歌唱声便随着女人温柔的动作环绕在她身边。女人的动作缓慢但娴熟,表情平静却又暗放欣喜,而此时电影的情节也如同女人的动作和表情,如果你不存着耐心继续往下看,你大概不知道整个故事与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女人叫胡玉音,小镇上人称“芙蓉姐子”,而众所周知,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当一群人对一个女人发出与“芙蓉”相关的评价,说明这个女人在样貌上已经符合了大多人的审美,尤其是大多数男人的期待和喜爱。

    电影中的胡玉音也正是如此。关于这一点,在赶圩卖米豆腐时,镇上的男男女女挤到摊前,而镜头则捕捉到不同方向的男男女女看玉音的神情,女人们羡慕胡玉音的美,男人们则羡慕专有胡玉音美的男人,而这个男人便是时刻站在玉音身后的那个木讷得显得胆小的男人。

    · 向死而生

    他叫桂桂,电影没有对这个木讷的男人着墨过多,整场电影能让人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便是在他们因勤劳努力而让自己的生活变好,接着这个“好”给他们即将带来了某种“灾难”,面对一触即发的灾难他变得六神无主,紧接着因这场灾难顿入死亡,最后,自己的女人玉音对他不断呼喊……

    面对桂桂的突然死亡,趴在乱坟岗的玉音几近崩溃与疯狂。她不愿相信,那个她想要依赖一辈子的男人,那个对她千依百顺的男人,那个让她一直感受到岁月静好的男人,那个愿意同她埋头苦干的男人,从此离开了她,坟头一片漆黑与寂静,她的哭声、怨骂声响彻那片空旷而惊惧的坟场。

    “芙蓉姐子!你不要喊了,不要找了,桂桂兄弟他不会答应你了!”不知从何处传来小心翼翼的男人声音。

    “你是哪个?你是哪个?”玉音紧张地四处张望着,“你是人还是鬼?”

    “我是哪个?你……都听不出来?怎么讲呢?有时是鬼,有时是人。”这时突然从周边草丛里跳出来一个高个男人。

    “你、你……”

    “我是秦书田,秦癫子呀!”

    得知眼前“非人非鬼”般高个男人的真实身份,玉音立刻收起了自己情绪,同时也多了些警惕。

    对于秦癫子,玉音是熟悉的,同时也是极尽疏远的。原著里关于玉音和秦癫子的“恩怨纠葛”是这样介绍的,他们的相识始于玉音和桂桂的婚宴上,当时玉音作为胡记客栈的独女,拥有镇上其他人家女儿没有的殷实家境,因此她的父母也对玉音的婚事格外花心思,不仅大摆宴席,同时邀请了县文化馆歌舞团的演员们前来表演助兴,而当时秦癫子就是这个团队歌舞策划人。如果不是后来的种种事情,这场婚礼到现在都是镇上女人们梦寐以求的绝美仪式。

    后来,事情发生了,秦书田成了秦癫子,秦癫子遍成为了坟头边玉音极力想要划清界限的非人非鬼。

    在此之前,玉音和秦癫子并没有直接交集,电影里的第一幕卖米豆腐场景里,秦癫子提着水桶出现过;

    在镇上黎满庚支书通知那些“秦癫子们”开会时,他立正出现过,在晚上的组织村民集中“学习”时,他埋头出现过;

    在芙蓉镇刷宣传墙时,他认真出现过。

    影片中,秦书田每次这样的出现都是用来区别他与别人的不同,那些时刻出现的他,只是一个癫子。

    后来,玉音夫妇二人遭难,玉音丧夫,画面里,秦癫子的每次出现都有玉音。他们一同接受众人的批判,一同暗叹周遭的混乱,一同等待命运的转圜,然后在日复一日得扫街劳动里,他们从熟悉的陌生人到相互为伴的劳动合伙人,从相互为伴的劳动合伙人到彼此暗生情愫的动情人,从彼此暗生情愫的动情人又到惺惺相惜的真情人,从惺惺相惜的真情人最后成为不愿离弃彼此的爱人,直至共同孕育了他们相爱的结晶。

    曾有人说,爱情是伟大,伴随着些许放肆的,然而,当以爱之名孕育出爱果后,爱情会变得自私,变得谨慎。

    秦癫子和玉音相爱了,他们有了自己的爱情结晶。要知道,在当时,他们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那么错误之下的相爱、结婚和生子自然而然会被当作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个道理秦癫子是知道的,但是为了玉音或许更为了他自己,他勇敢了踏出了这一步,他去跟当时的支书王秋赦申请和玉音结婚,被这个“王秋蛇”拒绝后(原著里众人喊他“王秋蛇”),他转而继续用一种无赖装傻的姿态间接同“王秋蛇”交涉,交涉看似无果,然而秦癫子巧妙地运用“王秋蛇”给予的惩罚,成功昭告全镇,他和玉音是合法夫妻。

    电影里,秦癫子和玉音为彼此能够结合喜极而泣,他们彼此承诺不论境遇如何都会深爱对方,见证这无声的山盟海誓场景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也是电影的核心人物之一——谷燕山,电影同样没有对他的来历,身份、性格以及与他人关系等个人方面着墨过多,影片里他每次的出现都是和小镇的环境相关,和小镇的一群人相关,和影片想要呈现的不屈和正直相关。

    而恰巧是这样的形象,才有了他成为秦胡二人结合的唯一见证人的身份,才有了他后来成为玉音生孩子时唯一的救命恩人身份,更有了他成为镇上唯一一个有身份但不参与任何事物却又成全了他“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情怀。

    · 幸福,不幸的女人们

    只是,不论在哪个时代,世上的一切事物都遵守能量守恒的定律,爱与不爱是守恒的,痛与不痛是守恒的,同样,幸与不幸也是守恒的。

    相爱而结合这件事带给他们的幸福感并没有多久。县某会驻芙蓉镇的工作小组组长李国香成为摧毁(放在当时的时代背景大概会被称为“矫正”)他们幸福的主推手。

    影片对李组长的呈现是多层次的,初来是了解基层疾苦并帮扶基层人民的工作人员,掌权后一边打击她嘴里所称的“藏污纳垢”之人,一边做着自己怒斥并反对的“藏污纳垢”行当,她曾因自己的果敢能力当过被众人尊敬的工作组长,也因自己的某些不齿行为被众人激烈猛击,她的形象是多层次的,精神是多元的,时而代表干净正义,时而展现脏污邪恶。影片呈现出关于她的每一帧画面都会让人愤愤不平,继而让人挽扼怜悯。不是怜悯李国香这个具象的人,而是怜悯由她暗示、由她参与、由她发起甚至由她操盘的种种和女人相关的事。

    单从生物学意义上讲,一个特征和需求完整的女人何以利用自己占据的“优势地位”而嫉恨另一个普通女人,甚至将嫉恨延伸至实施实际的精神迫害和肉体残害(影片未有呈现,原著中有描写),这样的女人似乎在用一种看似合理实则令人无比惧怕和鄙夷的形式规定着女人的特征——可以丑陋,可以肥胖,可以慵懒,可以粗俗,可以胆怯,可以虚伪,可以自私,甚至可以集齐普通女人们所有的短缺,但是你绝不能有如“芙蓉姐子”那般美艳动人、身形迷人、善良淳朴、待人诚恳、踏实勤劳、礼貌懂事、舍己为人……如若像,那么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有李国香们,便容不下胡玉音们。

    关于她们的“不相容”,黎满庚、王秋赦看不清,谷燕山、秦癫子看得清,没看清的人终究在混沌中被引诱、被利用、甚至被击垮,看清了的人却能处混沌不乱不慌,甚至用尽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暗暗发出正义的呐喊。

    不论是看完电影还是读完原著,故事展现的血淋淋现实会一直在我脑海里反复出现。疯癫是什么?我想绝不是秦癫子之徒认怂装傻;那么,清醒又是什么?我想亦不会是王秋赦对于每一场运动近乎偏执的追求。对于二者的定义,在这个故事里,我说不出所以然来,但是,我坚信,疯癫与清醒,看似南辕北辙的两件事,大多数时候不过一念之差,然而对于每一个普通的我们,要想在二者之间随时事切换自如,那定是要有很坚定且善良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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