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秋，十七夏

十四秋，十七夏

我想，这可能是一个很恶俗的爱情小言，朦胧胧又沉甸甸的一泷年少的烟。

那是十四岁的深秋，气温却好像已经到了冬天，尽管阳光依旧，但好多人都套起了棉衣，臃肿的像一个又一个灰熊。在学校外的巷子里，一个男生冲到了我的前方，扭头向后毫不吝啬地释放了一个张扬的笑容，一口白牙闪出的耀眼的光撞进了我的眼里，明净丰沛。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n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这是罗伯*莱纳导演的电影《怦然心动》里的旁白，意思是有天你会遇上一个彩虹般绚烂的人，当你遇到这个人后会觉得其他人都是浮云而已。第一次看到这个句子就使我立刻想起那个午后的感觉，好像不止如此，但我却再写不出比这句话更贴合当时心境的文字，也只能如此了。

直到今天我还记得他当时的样子，深蓝色毛领外套和那双棕色马丁靴，清晰地好像就在昨天我还见过一般。往后的几年中，也曾有人跟我提起过他的样貌，没人夸奖过他帅气，但也说到了他与众不同的气场，还记得那个时候，我还为我钟意的相貌没有被人觊觎而感到一种隐秘的欢喜。而当时那个笑容，只是源于他嬉闹中超过了身后几个朋友的炫耀，却惊扰了我的白茶清欢。“你本无意穿堂风，偏偏孤踞引山洪”，风行千里，花开无声。

尽管初中没有一个班，我却不出意外的走进了他的圈子，到初中毕业时我们成为了极好的朋友，好到身边的朋友见到他会问起我，遇到我会提起他。尽管早恋的风刮过了许多少年的心田，可是从来没有人质疑我们之间的情谊，因为据他讲“她是我兄弟”，因为我们之间不存在单方面地讨好，因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我们像普通的亲近朋友一般打闹，发脾气，道歉，和好，岁月静好地让我今天再去回想那些年发生的事，就好像是一面蒙了灰的镜子，什么也看不清。我们从未明言感情，可我清晰地认知到我只是他友谊的上限，而他于我却不止如此。

后来，我们升入了同一个高中，他成绩不好，“走后门”和我坐在了同一间教室，却在这一间三年的教室里改变了很多东西。我有了其他的朋友，他也有了新的朋友、以及女神。我们依然不咸不淡地上课下课，心照不宣地经营着各自的感情。他喜欢他的女神，我知道；他没有追他的女神，我也知道，他什么都没做，可很多东西还是变了味道。

十七岁的夏天，永远不会缺乏解放后的欢呼与疯狂，我们也是。高考后的那天晚上，参加完班级聚会，可能夜色太温柔，可能酒气微醺，可能守了太长时间，我坦白了。

在送我回家的路上，我们默默走了很久。我原本以为我会吞吞吐吐地说上好多我对他的执念，没曾想自己只是十分平静地说：“相处这么久，我在想什么你该知道的吧。”我知晓他后来对我若有若无的疏离以及挣扎过后的再度亲近，甚至连今天晚上的结果也多多少少有所了解，但人总是习惯对自己的判断抱有质疑和侥幸。作为朋友，在最没有什么心机的年纪相知相守四年，实在也是太过熟悉了。也许我们两个在那句话没有说出口之前都在侥幸，他希望他的感觉是错的，我并不是喜欢他，我希望我的感觉是错的，他并不会拒绝我们情感关系的改变，可惜。

他停了脚步，回头对身后的我说，“呵，实在是太熟悉了呢，让我都没办法装傻了”。我轻笑，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旁人眼中似乎就是一句谑语，可只有我知道这就是他的回答。结果已定，年少欢喜，终是平静落幕。那个夏天的晚上，夜风没有很凉，也没有什么浪漫的场景，平淡的好像以往他放学送我回家的每一个晚上，还是这个老桥头，还是那个烧饼摊……

我咧嘴扬起一个自以为超级灿烂的微笑，张开双臂，“嗯哼”，他眼角湿润拥了上来，这个人的拥抱果然像我想象中的一般温暖。“承蒙关照这么多年，就送到这儿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说完还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你很好，你太好了，你要一直好好的”,他声音低哑潮湿，然后拍了拍我的背。

“你嘴可真笨，走了啊”，我推开他，摇了摇手，没有再回头地走了，没有委屈，没有歇斯底里。我一步一步慎重的沿着老桥头走回了家，好像路上还哼了一只小曲，但音调可能不是很准，该是比平常更低一点儿吧。

我将拥抱和对话的细节都记得十分清楚，不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回想起自怨自艾，也不是为了使他成为我感情路上的谈资，而是因为这是一场很完美的告别，从此再没有联系。即便年少，但可能我们都意识到，在这场没有胜负对错的意见不合中，和好容易，如初太难。

一年后，朋友告诉我他和他高中时的女神走在了一起，还向我吐槽他很渣，追我这么些年，我一拒绝他，他没太久就跟另一个女孩在一起了。我无语，却瞬间想通，那个告白的晚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把我们断了来往的原因全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的好意我明白，所以我也没向朋友去解释什么，只轻轻道了一声“他很好”。

上了大学之后，一次班级聚会时玩到真心话，被问最想对上一个喜欢的人说些什么，我想了想，十分认真地回答：“惟愿岁岁平安，即使生生不见。”同学戏谑说我恶俗，我摇头不解释。恶俗吗？还好吧，没有像什么电视剧里的套路，遇见一个渣男，对我的初恋极尽讽刺，然后我发奋图强，最终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那才是搞笑……相反，我遇见了一个极好的男孩子，他不忍心伤害我，也没有让我在青涩的年华里失去对爱情最美好的幻想，并且温柔地成全了我们彼此的离开。

这可能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如果非要为这段感情加一段后续，我最期望的是这一种：到24岁那年，我们在陈奕迅的演唱会现场跟着哼唱《十年》这首歌，身边都站着各自的恋人，他会想起我，我会想起他，想起14岁那年我们的第一次对话。

“你最喜欢的歌手是谁？”

“陈奕迅。”

“咦，你最喜欢他哪首歌？”

“《十年》。”

“那可太巧了，我也是。”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遇见他之后，我才喜欢陈奕迅。

所以，还是不要再见了。

每次再想起我十四岁秋天的遇见和十七岁夏天的告别，我会莫名其妙的想起《目送》里的一句话：“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