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散文随笔&谈写作专题征文
我醒来的时候,天还不是很透亮,一层薄雾漫步在城市中央,像未拉开的窗帘,装点,掩饰,等待少女走近,靠近,伸手,推向两侧。
对,只许是少女,只能是少女,三月,羞答答的来了。
六点三十分,他出现了,红色运动服,黑色运动裤,黑色运动鞋,背包,行李包,这些装束告诉我,他要远行,对,我正在寻找这样的同伴。
路边有卖早餐的摊位,摊主是位已过花甲的老大爷。他要了一个烧饼,就着一份老豆腐。
“要出门吗?”大爷问道。
“嗯,上班去。”
他不愿多说话,自顾自吃着早点,不远处已有几朵杏花开放,这么美,都不能让他看上一眼。
我很好奇,他叫什么?要去哪里?做什么工作?为什么也要在春天出发?为什么只有一个人?
我要与他同行。
七点,火车站。
进站,取票,候车,走动的时间,寂静的他。
他抬头看了我,说:“真的要同行?远行未必是好事。”
“不远行,春天就过去了。”
“我看过很多次,一样的速度,一样的颜色,一样要西行。”
“第一次吧,你有同伴,第一次吧,我认识了你。”
沉默,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毫无掩饰的低垂着,赤裸的低垂着。我被迷住,被三十岁男人迷住,被三十岁男人那长睫毛迷住,被那赤裸迷住。
我的心跳在加速,在三月;我的脸庞在发热,在三月;我要踏上列车,在三月。
七点三十分,火车开动,终点太原,西行的列车。
他坐在窗户旁,靠着椅背,不说话。
“怎么,远行不开心吗?”
“又离开他们了。”他笑了一下,接着又说“那时他们还在睡觉。”
“是谁?”
“我的孩子,我爱他们,三月,我必须远行。”
我不再问,他爱那个家,所以才远行,这就是初心吧。
我更着迷了。
阳光照进来,照在他脸上,火红色,他被刺下眼睛,红了,湿了,扭过头,望向窗外。
这阳光给了大地温度,麦田绿了,渴了,农民挥动着双臂将它们浇灌,大地如此温顺,任由这水在身上流淌,浸入,等待着平原上的麦浪滚滚。
从列车前进的方向看,麦田在后退,树林在后退,农民在后退,似乎列车是春天里唯一的前进者,有冲劲,有活力。不,事实上麦田在向着成熟前进,树木在向着繁荗前进,农民在向着收获前进,一瞬的交汇只是为了前进路上的不慌不忙。
春天远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一沐春风,便有了希望。
行至石家庄,大部分旅客离开,车厢松快了很多。他抬头看看天空,灰色的,和这个季节极不相称,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只是路过而已。
向前,高山耸立,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好像在和他打招呼:“瞧啊,你还是那么准时。”
他笑了下,不再乎山的突兀,已然是老友,会问候,会再见。
他拿出手机,翻开相册,屏幕上是多么可爱的孩子啊!
“想吗?”
“不敢想,会难受。”
隧道,窗外黑黢黢的,轰隆声贯穿于耳,不怀好意的炸出人的心事。
靠窗的他又是一阵沉默。
十二点三十分,太原站,终点站。
起身,拿好行李,我们走出站台。
“火车的终点才是我的起点。”
我疑惑起来。
“起点和终点本就没区别,谁能说的清呢?”
真是哲学家。
十三点十五分,我随他来到他的工作单位。
“张阳你可来了。”
没有寒暄,这是同事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
“下午四点高铁站接团,客人点名让你带,你可是金牌导游呢。”
我抬头看向一面锦旗“导游张阳:知识渊博 讲解细致 幽默风趣 服务热情 ”落款:北京客人,二零一七年七月。
专注真是件了不起的事。
他又要出发,每一天,在不同地方,他都能遇到不一样的春天,对,他一直在路上。
十三点三十分,我决定离开他了,七个小时,未知的他变成已知,就像从刚认识的新友,变成要告别的老友。
我走的时候,他正在认真看着行程,不去打扰,只说声:再见了。
春风如我,步履轻轻,告别,又是新的开始,我要乘着时间,一路向北,吹得那寒风带着暖意,吹得那大地换了新衣。
吹出半壕春水,静待一城花开。
在三月,如果你感到微风拂面,那么,是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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