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41：“三”还是“参”

《中庸》41：“三”还是“参”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

现今所见的天，一开始也不过只有一点点光明，等到那一点点光明扩展到无边无际程度时，日月星辰仿佛悬系其上，世间万物无不被其覆盖。现今所见的地，一开始也不过是一撮土罢了，等到一点点汇聚、拓展到广博深厚程度时，托起高大的山岳也不觉得吃力，推动河海奔涌也不使泄露，世间万物无不被其承载。现今所见的山，一开始乍见的也不过是拳头大小的一块石头，等到集聚至绵延广大的程度时，草木荣枯于其上，禽兽奔腾于其间，宝藏敛藏于其内。现今所见的水，一开始所见的不过一勺子那么多，等到延展、集聚到深不可测、无可限量的程度，鼋鼍蛟龙鱼鳖在其中生长、繁衍，财货生生不息于其间。

《中庸》强调“至诚”，强调当一个人真诚、纯粹到“至诚”的程度，便可以“尽其性”“尽人之性”“尽物之性”，进而“赞天地之化育”——“可以与天地叁矣”。也就是说，当人真诚、纯粹到不自欺、不欺人，不欺世的“至诚”境界，便可以完成自己的天命之性，成就他人的天命之性，乃至于万物的天命之性。达此人之为人的最高境界，便可以与天地同行，帮助天地化育万物，可以和天地并立为“叁”了。《三字经》进一步将这一思想表述为“三才者，天地人”。

“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叁矣”中的“参”，到底是“三”还是“参悟”的“参”呢？

一、信从长生久治

《中庸》不仅仅以天之高明、地之博厚引导教化人。与“博厚配地”“高明配天”并立的还有“悠久无疆”，这个“悠久无疆”可以理解成宇宙的时间、空间感。为进一步引导人以天地万物为法则，《中庸》除了讲天、地，也讲了山、水的成“德”过程，向世人揭示天地山水之道。

人，应该向天地山水学什么呢？

天从“斯昭昭之多”到“无穷”，地从“一撮土之多”到“广厚”，山从“一卷石之多”到“广大”，水从“一勺之多”到“不测”。既是人对天地山水感知、感受不断升级、拓展的过程，也是天地山水在时空长河中逐渐演进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不断赋予天地山水以价值的，一个是悠久无疆的时空，一个是天地山水本身的“至诚”守一。

如天之无穷，也不过是在一点点光明的起点上演化的结果；地的广厚，起于“一撮土之多”；山的广大，起于“一卷石之多”；水的不测，起于“一勺之多”。无论是对同一事物的觉察，还是事物本身在同一个方向上的演进，只要持之以恒，最终都能达到让人叹为观止的程度。一句话，时间也能创造价值，比如文物。

信从长生久治之道，便无需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问心无愧，在时空本身的作用下，自然会花开烂漫。反过来讲，倘若过分追求当前、眼下的利益，没有一个长远的时空判断，很可能会走上一条急功近利的不归路。“至诚”不是眼前的乱花迷眼，而是基于长远的持之以恒。

二、显明所见之德

《礼记》讲“德者，德也”，今天，我们讲“所见即所得”，其中玄机不言自明。

天哪里有什么“高明”的德性？不过是“好学”的人用心体察的结果罢了。身边的事物也好，眼前的人也好，我们之所以能够体察到其身上的优点、美德。根本原因是我们内心里着意于斯。

王阳明先生讲“心之所动便是意”，当我们着意于某个人、某个事物时，自然可以看到他或者它身上的美德与优点。反之，当我们不在意时，便会形同陌路。今天，婚姻中的男女，无不是因为当初的在意、着意而“相看两不厌”的，也无不是因为婚后的麻木、不在意而变得毫无感觉、形同陌路的。

一句话，没有在意便看不到人或事物的美德，没有“诚意”便无法让看到的美德穿过身体在自己身上显明出来。曾经有个妇女，带着自己的孩子，赶了三天的路找到圣雄·甘地，希望他告诉自己的孩子不要吃太多的糖。甘地却让她带孩子先回去，一个月之后再来。一个月之后，那妇女带孩子再次走完三天的路程，找到甘地。甘地温和地对孩子说：“孩子，你不要吃太多的糖。”那妇女十分不解，质问甘地一个月之前为什么不说，害自己和孩子耽误了时日，走了不少的冤枉路。甘地告诉她，一个月之前，自己也像那孩子一样吃过多的糖。这一个月，甘地先改掉了自己吃太多糖的坏习惯，自己做到了，才有勇气对孩子说那样的话。

参悟、体察天的“高明”、地的“广厚”、山的“广大”、水的“不测”，让所参悟、体察到的美好德性穿过自己的身体，经由自己的实践在自己身上显明出来。或许，这才是“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叁矣”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