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开书的时候,没料到杨绛会把最痛苦的部分放到最前面,也没能一眼看穿她的“魔幻”手法,只是越读心里越凉,终于忍不住到各种帖子上找,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非人的事情?怎么这么惨无人道?
生离死别,哪里讲什么道理。
满眼都是这样的语句:
“我觉得我的心上给捅了一下,绽出一个血泡,像一只饱含着热泪的眼睛。”
“我心上又绽出几个血泡,添了几只饱含热泪的眼睛。”
“我心上连连地绽出一只又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
“我心里盖满了一只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这时一齐流下泪来。”
女儿走的时候,对杨绛说:“娘,你曾经有一个女儿,现在她要回去了。”杨绛觉得,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晃眼她没有了。
“我的手撑在树上,我的手枕在手上,胸中的热泪直往上涌,直涌到喉头。我使劲咽住,但是我使的劲儿太大,满腔热血把胸口挣裂了。只听得噼嗒一声,地下石片上掉落下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迎面的寒风,直往我胸口的窟窿里灌……”
那一年,杨绛高龄86。女儿钱媛先她一步离去,终年59岁。一年半后,丈夫钱钟书也撒手人寰,只留下杨绛先生一个人,“一个人思念我们仨”。
悲剧很难写。悲痛也很难写。那些艰难的日子,怎么说呢,一想起来就觉得满腔满腹地痛,又怎么能好好地说出来?
她在英国牛津产女后迁居法国,在那期间突然得知妈妈在日军侵华逃难时去世,“悲苦得不知怎么好,只会恸哭,哭个没完。锺书百计劝慰,我就拼命忍住……”但当时的杨绛没有意识到,当时悲苦起来还能任情地哭,还有丈夫在旁安慰,已经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沉浸在巨大痛苦中的杨绛,四年后开始写《我们仨》,并于2003年出版了这本带笑带泪、无限怀念的书。
她在第三部分“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中写了很多丈夫女儿的趣事。
比如,“拙手笨脚”的钱钟书在她产女住院在家里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砸了台灯、弄坏了门轴,她说,“不要紧,我会修。”他就能放心地回去。
比如,女儿还是一只小婴儿时,锺书闻闻她的脚丫丫,故意做出恶心呕吐的样子,女儿就笑出声来。
比如,女儿看到他们俩看书,就来抢书。于是他们给她买来一本丁尼生的全集,把她放在高凳里。于是女儿坐在高凳里面,前面摊一本大书,手里拿一支铅笔,学他们的样,一面看书一面在书上乱画。
还有,在有女儿之前,她和钱锺书两人每天饭后散步出门“探险”,她学会怎么煮红烧肉,钱锺书学会怎么煮又香又浓的红茶。
用今天流行的话说:虐狗指数一万点。
再翻回第一部分时,更觉得肝肠寸断。
“我疑疑惑惑地在古驿道上一脚一脚走……秋风刚一吹,柳叶就开始黄螺,随着一阵一阵风,落下一批又一批叶子,冬天都变成光秃秃的寒柳。春风还没有吹,柳条上已经发芽,远看着已有绿意;柳树在春风里,就飘荡着嫩绿的长条。然后蒙蒙飞絮,要飞上一两个月。飞絮还没飞完,柳树都已绿叶成荫。然后又一片片黄螺,又变成光秃秃的寒柳……”
“锺书眼里是灼热的痛和苦,他黯然看着我,我知道他心上也在流泪。我自以为已经结成硬块的心,又张开几只眼睛,潸潸流泪……”
“杨柳又变成嫩绿的长条,又渐渐黄落,驿道上又满地落叶,一棵棵杨柳又都变成光秃秃的寒柳……”
古驿道大概就是钱锺书病后,杨绛每天从三里河寓所往返医院走的路。她走了那么多年,一路上都是离情。
现在,他们仨应该已经在天堂团聚了吧。祝,安。
标注:简宝玉写作群日更打卡断更后重生第21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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