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深秋，一高一矮两个女人都在四十岁左右，俱是黑色风衣，并肩立在江边。江水滔滔的，风起处，会有浪卷起来，有时一个浪推着另一个浪，很快就推出一片壮观来。
高：回去吧，风太大了。
矮：不要。这风吹着很舒服。十六年前，就是这风把我的头吹晕了，吹傻了。
高：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得往前走。我们都得往前走。
矮：我怎么走啊？从前是两个人一起走，现在我独自一个，人到中年，我走不动啊（哽咽）。
高：亲爱的，还有我呢。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矮：我恨他，我恨死他了！这个骗子，这个混蛋，这个言而无信的王八蛋！（嚎啕大哭）
高（喃喃的）：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高：亲爱的，天黑了，马上要涨潮了，我们回去吧。丫头一个人在家，可能会害怕。
矮：嗯（抽泣）。雪，还好你在。
高：不说这个啊，不说这个，我当然在，我早就说了，我罩过的女人，就会一辈子罩着她。
一 子非鱼的出现，悲伤
夜深沉。妻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身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手机打开时突然的亮光，刺激了眼神经，也照亮了床头柜，夫的手机是华为P9，黑色外壳此时仿佛在向她勾手。她轻轻拿过手机，解锁。
微信里的一个名字引起她的好奇。子非鱼？头像就是一条抽象的鱼。这应该是个女人的网名，最主要的是，待遇和她还有女儿一样，被置顶了。此时位列第二，最后一条消息“安”仿佛一条毒蛇冲她吐信子。
7月15，清晨8：00
子非鱼：出发。
夫：收到。
子非鱼：8：30老地方等你，迟到者买单。
夫：我今天又可以省钱了。
8：25
子非鱼：我到了。
夫：我在老座位。
子非鱼：表情图“汗”
夫：表情图“得意”
7月15，晚，8：35
子非鱼：出来？
夫：十分钟后老地方见。
子非鱼：表情图“拥抱”
7月16，20：15
夫：今晚有空？
子非鱼：等等。
21：17
子非鱼：今晚出不来。
夫：表情图“安”
他们的表情图都是一只萌萌的小狗。夫并不喜欢狗，他喜欢猫。
夫：怎么还在玩手机？趁我睡着了偷人呐？
妻：至少我趁你睡着了才偷人，不像你，大白天的偷人。
夫：好了好了，下次我会更努力，把你累着了你就不会生气了。
妻：子非鱼是谁？
夫：靠，你怎么动我的手机？
妻：你不是对我公开透明赤诚以对吗？一个破手机算什么？
夫：一哥们，最近我和他在聊点事。（说话当口夫也坐起身，靠在床头）
妻：哥们？你什么时候取向变了？
夫：什么取向？哦，怎么可能，我又不傻，臭男人怎么能和香女人比？
妻：那你这哥们不是都跟你抱上了？恶心！
夫：哎，这哥们确实有点恶心，不过他绝对没看上我这个臭男人，他看上的也是香女人。
妻：两大男人聊天，干嘛删记录？你昨晚见的客户就他？你今晚一直窝沙发上玩手机也是等他？你们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是在密谋抢银行？
夫：现在半夜，我明天还得上班，先睡觉行不？明晚 ，不，还是后天晚上，我跟你好好解释。
妻：干嘛非要后天晚上？
夫：后天周五啊。媳妇，老婆，亲爱的，我真的要睡了。
妻：我等着你的瞎话。
二 跟手机过日子的男人
7月11日，难得周末的夜晚，孩子入睡，夫妻俩都坐在沙发上，各自拿一部手机，电视正播放着“我的前半生”。
妻：这部电视真现实！太可怕了，那么好的男人说翻脸就翻脸，翻起脸来绝情绝义。
夫：嗯。
妻：你说陈俊生看上那小三哪一点了？要是一如花似玉的年轻小姑娘也就罢了，竟然看上了一个离了婚带着娃的中年妇女。
夫：嗯。
妻：凌玲真是虚伪，她全是靠装靠骗。陈俊生智商不在线嘛。哈哈，你看这个人说小三升级了，凌玲是升级加强版小三，正室根本斗不过了。
夫：嗯。哎，把我水递过来下。
妻：你倒是会享福。从搁下碗，屁股就没离开过沙发，你练功啊？怎么就嫁了个老爷？李玉家张琴家老公都勤快得不得了。给你水。李玉和张琴在家里除了哄个娃，其它的家务事全不用沾手，十指不沾阳春水，哪像我，整个一24小时无休的保姆，还不带薪水。
夫：嗯。靠！
妻：什么？
夫：……
妻：在家里屁事不做，就知道抱个破手机玩。你不让小奇玩手机，你倒是先做好榜样啊！还读书人，书都念到狗肚子去了？
夫：嗯。
妻吼：嗯嗯嗯！你拉屎啊！
夫：你有病啊！
此时电视里罗子君哭得跟普通家庭妇女一样一样滴。妻猛地站起身，把自己的手机往沙发上使劲儿一摔，又一把抢过夫手中的手机，也是恶狠狠摔在沙发上。两部手机都没啥弹跳力，才蹦了个几厘米高，就安静呆沙发上了。
妻哽咽：我整天在家里，就等着你下班了能跟我说说话。（眼泪滚滚而下）你一回到家里，就捧个手机，连小奇央着你陪她玩会你都不耐烦，我跟你讲话你就更不耐烦了。你魂掉手机里去了？
夫：莫名其妙！
妻：我莫名其妙？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我算是看透了，男人真是没一个靠得住的。你看陈俊生那样的都养小三……
夫：又犯病了。
妻：我又犯病了？你什么意思？你是讲我胡搅蛮缠？你上个班了不起了？你除了每个月拿点工资回来你还为这个家做什么了？你那点工资几年都没涨过，是真没涨还是拿出去养小三了？
夫：我去睡觉了。
妻：怎么？戳到你痛处了？不讲清楚别想睡！我在家里省吃俭用费心费力的服侍你们爷俩，你倒好，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鬼混逍遥，回到家里还这样冷言冷语的对我，不就是仗着你在上班挣钱吗？当年要不是你老娘不肯来帮我们，我又何至于辞职带孩子？这些年……
夫：行了行了，动不动提这些有意思吗？我妈都死了两年了，你就让她泉下清静点行吗？
妻：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讲我不孝心吗？我怎么不让她清静了？我生孩子她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四处里讲我不晓得事，讲我懒，生个孩子就不上班了，让你一个人累死累活。她这是当长辈的该讲的吗？后来你姐生二胎，她巴巴的上门去帮忙，又是心又是肝的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你姐产假满了她还主动提着帮他们带孩子让你姐安心上班。这是我胡讲吗？
夫：我妈她没念过书……
妻：对，她老人家没念过书，所以就该对我吆三喝四，我念过书就活该受气挨冤枉还得笑容满面感恩戴德？
夫：怎么又提到这些陈谷子烂芝麻？
妻：对，不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你到底在外头跟谁好上了？
夫：你这是有多盼着我在外头有人？
妻：你还真是会倒打一耙呀，怎么就变成我盼着你外头有人了？我又不是有病。
夫：整天疑神疑鬼的还没病？
妻：那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疑神疑鬼？
夫：在家闲的。
妻：原来你跟你妈一样，也觉得我在家闲的。怪不得你们家人都看我不顺眼都觉得我懒。我也想上班，你倒是请个保姆呀，请了保姆也不放心，又怕孩子受委屈，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妈当初一点不肯帮忙？呵，现在孩子大了开始嫌弃我了？是，我是没那些职场白骨精职场小姑娘们好看，更不会天天化好了妆穿得花枝招展的招摇显摆，不过你有本事娶一个回来试试，搁家里放三年，不，放一年估计就原形毕露了。也许等不到一年就跑了。
夫：说完了？
妻：听烦了？
夫：现在可以去睡觉了？
妻：你跟我就没一句话可说吗？
夫：这明明说了几十句了！啊？你不识数了？过来我看看，是不是提前老年痴呆了？
妻：滚！
夫：那我滚了，你要不要一起滚进来？
妻：你还是自己滚吧，我会走。
三 床头吵架床尾和
7月11日夜。卧室床头的灯昏黄。应该是滚进来的夫倚靠着床头，手里依然捧着手机，表情放松，时不时嘴角还一咧。从孩子房间出来的妻进来后轻轻将门关上。
夫：你是最称职的妈妈。
妻：你家娃还有其他妈？
夫：咬字眼就没意思了，我最大的优点不就是嘴笨，论吵架永远吵不赢你嘛。
妻：过日子你还打算经常吵架？
夫：来来睡这边，你看，我特意提前上床帮你捂被窝。
妻：你真贴心。我觉得挺热的，现在外面30度吧？你把空调调成18度了？
夫：哎呀还真是，我这不是习惯了给你暖被窝嘛。毕竟原装的，也早就过了磨合期。
妻：哼，现在不是流行改装吗？
夫：是吗？我真不知道。刚才给你发了个信息你看了吗？差点笑岔气了，你看看。
妻：用你的手机看下不就完了？我手机在充电。怎么？不能给我看？有秘密啊？
夫：我连身体在媳妇面前都是公开透明赤诚以对的，何况一个破手机，给你，看看我的忠诚。
妻：被子盖好，别耍流氓。
夫：这怎么是耍流氓呢？这是表忠心啊！
妻：“朋友和媳妇吵架后，想买条项链给她惊喜的同时求得原谅，”看看人家男人的表现！“但是又不知道该买多长的合适。于是他半夜起来用绳子量了一下媳妇的脖子，万万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媳妇醒了……”哈哈哈。不对，说不定他就没想项链的事，只不过是被媳妇发现了临时找的借口！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夫：亲爱的，就不能正能量一点？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妻：我以前当然不是这样的。我以前温柔懂事，貌美爱笑，最重要的是纤腰一尺八，想吃个冰淇淋有人骑十几里的车把化成水的冰淇淋送到我门口。现在我粗声大气，大妈的身材大娘的腰腹，整天唠叨，连我闺女都嫌弃我土里巴几连广场舞的老太太都不如，想吃个冰淇淋能招来两双白眼和一句“那个吃了发胖你知道吗？”
夫：我独爱你老去的容颜，你额上的皱纹……
妻：你发烧了？
夫：嗯，烧得还挺厉害，媳妇，帮我退退烧。媳妇，你这腰根本就只比一尺八多两三寸。媳妇，你忍心我烧成傻子吗？媳妇……
妻：唔……你……
……
妻：就知道你跟我说话有所图。卑鄙。
夫：好啦好啦，媳妇过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卑鄙的就一块儿卑鄙吧。现在跟你卑鄙的男人先睡觉，有啥事明天再说，明天。
妻：喂，喂你这就睡了？
夫：……
妻：果然是动物。
夫：嗯，人本来就是动物。高级动物。达尔文说的。
妻：哟，还 是一有文化的动物！
夫：谢谢夸奖。
妻：你没睡着？
夫：睡着了。
妻：睡着了还啰嗦？
夫：那是梦话。
四 周五晚的无效沟通
7月18，21：47
妻：你手机可以放下了，或者手机给我也行，聊聊你的亲密哥们子非鱼。
夫：正忙着呢，等会。
妻：现在是周五的晚上，快十点了，你还拿“忙”这个字打发我？（坐在夫身边，一把夺过手机）呵，又是子非鱼。一定保密？对谁保密？对我吗？有本事做就有本事承认啊，偷偷摸摸的算个什么鬼？哟，这里又抱上了？还真是情深意重。昨晚的客户又是“他”吧？果然重要，即使我已经疑神疑鬼了，你也绝不会减少跟“他”的联系，就这么舍不得？就这么蜜里调油的？
夫：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翻手机了，我跟你解释，一定解释清楚。我保证。
妻：不用解释了，虽然我这些年不上班带孩子带的人都傻了，事实摆这儿，敦重敦轻我还是能分得清的。说吧，什么时候去办证？我随时，绝不会拖拖拉拉，也绝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你得让我见她一回。你知道我就这性格，哪怕死，也死个明白。
夫：媳妇，我们在一起十几年了，连个起码信任都没有吗？这样捕风捉影的事就要离婚？
妻：信任不是说说就能有的。当我不信任你时，你要做的不是指责我怎么了而是检讨自己，为什么会让我不信任你了？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是不是哪里有疑点？是不是你确实做了亏心事？毕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夫：你又不是鬼。
妻：你这样插科打诨是心虚吗？
夫：你还真来劲了？
妻：怎么？你看我像是在跟你说笑吗？是你自己说今天晚上好好谈谈你的那条鱼的，没忘吧？忘了也没关系，对了，就是你微信置顶的那个重要联系人。
夫：能不说吗？你就信任我一回？
妻：说了我就信任你。
夫：你这样我很伤心。
妻：说得对，你这样我很伤心。
夫：这子非鱼真的是男的。
妻：嗯，我上次看一条新闻，说现在全国的同妻几十万。
夫：妈的！
妻：这是骂我吗？
夫：这是骂那些混帐记者。
妻：哦。这是恼羞成怒了。
夫：我性取向正常，昨晚 ，哦不是，是前天晚上，你应该能感觉到……
妻：昨晚？
夫：我已经解释了，是前天晚上，谁没个口误的时候？
妻：昨天晚上你确实有几个小时不在家，陪客户。原来有三陪小姐，什么时候也有三陪先生了？
夫：够了！
妻：怎么？这下真的恼羞成怒了？
夫：你想怎么样吧？
妻：你大大方方承认你的丑事，我干干脆脆跟你办了手续。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夫：我光明磊落，承认什么丑事？倒是你，整天在家无所事事疑神疑鬼，该去医院做个检查了。
妻：你这是在骂我神经病吗？
夫：这是你自己说的。我要睡了，明天部门活动，八点就要到公司大门口集合。你要是不信可以给李工或者郑工电话，电话你都有的。
妻：你是男人吗？
夫：我是。不然孩子是谁的？
妻：你连陈俊生都不如，他至少还能坦坦荡荡提离婚。
夫：陈俊生是谁？离了婚来追你吗？还真看不出来。
妻：你看不出来的事多着呢。你不睡了？
夫：睡。媳妇晚安！眼不见为净，为了你的清净，我今晚去睡书房。
妻：我真是瞎了眼！
五 离不离？
7－20 21：45
妻：这个你看下，没什么意见就签了吧，有意见就这会儿提，我可以跟你商量。
夫：签什么？靠，你真有病啊？
妻：是的，我有洁癖。
夫：怎么我不知道感情破裂了？
妻：难道你是希望协议上写你有婚外情？
夫：你哪只眼睛发现我有婚外情了？
妻：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子非鱼约会，我一问起她你又拼命东扯西拉转移话题，对她避而不谈，跟她聊天的记录基本上当天就删。不是外遇，我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心理医生吧？
夫：说对了，就是心理医生。
妻：哦，哪部电影里见过这一桥段，病人迷恋上心理医生，病好之后依然装病继续求医。
夫：靠！那要是每个病人都爱上心理医生，这心理医生岂不是忙不过来？
妻：正是，所以你并不是每天晚上都出去厮混。毕竟人家忙得很，空档期才能跟你见个面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夫：龌蹉!
妻：哈，你能做我还不能说吗？真是！你还真当你是州官了？
夫：行了别闹了，你到底想怎样？
妻：我闹？我闹了吗？我平平静静跟你商量离婚，不挡你和小三的路，给你亲爱的鱼腾位置，甚至没让你净身出户。房子归我，车子归你，存款对半。要知道过错方通常是净身出户的。这样你还说我闹？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夫：哎哎，别闹。不是不是，别哭，这是什么事啊？怎么就这么多心呢？我真没啥外遇啊。你看我现在一脸晦气的样，哪个女人能看上我啊！媳妇，别，真没啥，那个子非鱼，就一房产中介，你不是想要换套大房子嘛，我托她给我找套地段好的笋盘，想着给你一惊喜。别啊，好啦好啦，我怎么可能会对不起媳妇呢？我媳妇……
妻（哭）：你别欺负我了行吗？我是不聪明，可也不是智障！
夫：媳妇……
娃：妈，怎么了？
夫妻俩双双抬头，发现穿睡衣的孩子站在客厅与卧室的走道上，睡眼惺松地揉眼睛。
齐声：没事没事，宝贝你继续睡。
妻：宝贝，我跟爸爸在看一部有点恐怖的电影，我吓哭了。
夫：对对，你妈妈的胆子太小了，爸爸正在教育她，不不，正在帮助她把胆子练得大一点，不然怎么保护我们的宝贝呢？
妻：宝贝，妈妈陪你进卧室吧，来，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
六 人生何处不相逢
7月22 13：45
妻：请问哪位？
雪：听不出我的声音吗？太伤心了！
妻：那个，是小雪吗？
雪：爱死你了！十年了你还能听出我的声音，果然是好闺蜜一辈子。除了你再没谁对我这么好了。我回来了，我要见你，说吧，是我杀去你家把你家那口子撵出家门，还是你来我这里？我在星际公寓。
妻：小雪，唔唔唔……
雪：别，别哭啊，好了好了，我去你家，这都当妈十几年了怎么还跟从前一样啊？好啦亲爱的，我马上打车过来啊。我就知道你想我想得肝肠寸断了。亲爱的，我很快就到啦。
妻：你，你知道我住哪吗？在，在新悦居，不是，不是从前的握手楼了。
雪：知道知道，我是谁啊，那么关心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放心吧，我十分钟之内保证出现把你抱在怀里，嗯，不堵车的话。
妻：嗯，慢点，我没事，就是，就是乍一听到你的声音，太激动了。
雪：知道知道，乖，将小脸洗白白在家等我啊。
妻：嗯，我等你。
十五分钟之后，新悦居5栋709房
雪：亲爱的！
妻：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雪：让我看看你这十年有没有受委屈，嗯，看来还行，你男人没虐待你，将你养得还不错，肤白貌美，十指纤纤，除了腰粗了点，小肚腩鼓了一点，跟十年前倒是变化不大。当然，也跟十年前一样土气。哈哈哈……
妻：这些年我都没认真照过镜子了，还以为自己早就不能见人了呢。你这么一说我又有自信了。
雪：啥？不照镜子？不照镜子怎么化妆？怎么臭美？怎么勾住你男人的魂？
妻：所以嘛，男人要跑了。（黯然，抽泣）
雪：什么？你男人敢这个时候跑路？他是不想在江湖上混了？他不就是在那家广告公司做创意部副总嘛，其实就一干活跑腿的，还敢对你不忠？他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看我怎么教训他！敢欺负我的女人，不是不想混了，就是不想活了。
妻：什么叫你的女人，怎么十年也没转下性，还是那个破马张飞的架势？
雪：我张雪一日罩过的女人，就是要罩一辈子。当年我肯定跟他说过，他应该也没忘记我当年是怎么对待劈腿的那个臭男人的。
妻：我也不大确定，就是觉得他最近不大对。也许真是我多心了。
雪：别又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什么叫你多心了？肯定是他哪里露馅了你才会多心。男人本来就没几个好东西，放心，他要还没跟人家勾搭上床，我负责把他绑回来，要是已经跟小妖精上床了，我就直接废了他，让他一辈子后悔自己是个男的。
妻：不是，其实这些年他对我也挺好的……
雪：什么叫这些年也挺好的，俩口子的事不分这些年那些年，要么就是一辈子，要么就一拍两散。
妻：你这些年在哪？做些什么？还好吗？结婚了吧？
雪：我？我这些年四处闲逛呢，咱祖国大好河山是走得差不多了，各个地方的帅哥也是见识了好几打，有的小男生真是帅得没天理。可惜，没个能结婚的。不过这样更好，一个地方住烦了，就去一个新的地方；一个男人出了状况，就换一个。不伤心，也不孤单。
妻：你胡说些什么呀？
雪：怎么？吓着你了？十年了你还是当年的纯真小妞呐。逗你玩的，我可没那么无聊，不过讲真的，在外面闲逛这些年，还真是见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
妻：以前还说一起游遍千山万水呢，到底你还是一个人去了。这算不算失信于我？
雪：你相夫教子，我替你跋涉千里。这还失信？
妻：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我给老周打个电话，让他今天早点回来。
雪：不是我们俩的二人世界？
妻：不是还有娃嘛。让老周回来我们一起吃饭，顺便让他照顾娃呀。
妻：张雪回来了，对，在我们家呢。你晚上早点回来，顺路去接上孩子，晚上去醉雪楼吧？你有电话？那你订个包间。嗯，你带孩子去，张雪和我打车去。几点？现在三点四十。好，六点半。噢，对了，你订好包间了把房号发给我。
雪：看来你是领导嘛，老周应该不会有啥事呀？
妻：他最近晚上常常说要陪客户，即使回来了也抱着手机不松，有时还对着手机傻笑。
雪：这叫什么事儿呀？现在谁不是抱着手机不松？对着手机傻笑算什么，还有人对着手机爆粗口呢，更有人火气上来砸手机的。那些什么段子呀新闻呀游戏呀，都特会勾人。你这次恐怕还真是多心了。
妻：可是，他还置顶了一个叫子非鱼的，我第一次问他，他说是一哥们，第二次，就变成一女的房产中介了……
雪：这也太low了吧！手机拿来找那个什么鱼的，自己聊啊。好过自己瞎猜猜。
妻：怎么聊？他手机都不让我碰，紧张得不得了。跟那个子非鱼的聊天记录更是当天就删。不然我还真不怀疑了。
雪：他洗澡不带手机吧？把那条鱼的名片发送给你自己，然后删除记录，然后，添加好友。如果真是房产中介，自然不会拒绝你的添加请求。然后约见面。不就成了？算了算了，这事还是我来，你就负责把名片发给我，记得删除记录，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
妻：这，合适吗？
雪：有什么不合适？难不成找私家侦探把她查个底朝天合适？放心，有我在，老周绝欺负不了你。
新消息提示。
夫：媳妇，订好房了，520，怎样？够用心吧？
妻：收到。记得接女儿，按时到。
七 话不投机半句多
7月22 18：27
夫：好久好久好久不见，批准我拥抱一下咱们尊贵的客人吗？
雪：你这收胸挺肚的……看在你媳妇的面儿上，就赏你一个抱抱了。看来是灵子把你照顾得太周到了啊，要么，就是职场得意？
夫：说起来都是泪啊。想当年我何等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自从被灵子收服，她怕我被别的姑娘勾去了，生生把我养成这个样子。哎，处处被嫌弃。
雪：英俊潇洒是不记得了，风流倒是有些残存的印象。
妻：别贫了，丫头呢？
夫：哎呀，丫头？我给忘记啦！别别，别发火，我把她送去小彭家了，想着咱们可以安安心心聊聊天。毕竟跟张雪有十年不见了。
妻：我跟张雪十年不见了，你凑哪门子热闹？
夫：时隔多年，有句实话说了也没关系吧？
雪：你嘴里还有实话？
夫：这叫什么话？我本实诚，除了偶尔被生活所逼讲几句言不由衷的鬼话。
妻：你的实话是什么？
夫：（面带羞涩）呃，不会影响你们俩的感情吧？其实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应该也没什么好影响的了。那个，张雪，张雪当年是我的梦中情人啊。
雪：（一口茶喷出）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夫：（一本正经）狗嘴里当然吐不出象牙。第一，狗嘴里长的只有狗牙，第二，狗也不可能把象给吃了把象的牙给吐出来。
妻：别拉着张雪做挡箭牌，今晚难得孩子不在，我们敞开了谈谈也好。
雪：是啊，十年前，多年轻啊，那会儿真是年少轻狂，整天咋咋呼呼的，从没认真想过自己的人生究竟是怎样的。
夫：对，用现在00后的语言叫“从未规划过未来”的二傻。
雪：为什么不是大傻？
夫：因为不仅傻，还二。
雪：哎灵子，你家老周以前也这样？我算是明白你怎么被他追到手的了。
妻：以前我眼瞎耳聋缺心眼呗。
雪：气氛不太融洽呀？怎么老周，你最近 是不是得罪我家灵子了？
夫：怎么就是你家灵子了？虽然你曾经是我的梦中情人，但我娶了灵子，就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了。当然她也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怎么就是你家的了？
雪：嗯，这表白，满分。灵子，行啦，别绷个脸了，老周这话我录下来了，再说看他现在这模样，就算想做别人的鬼怕是也没人要。
夫：你这话我不爱听。
雪：不用你爱听，今晚我买单。
夫：我擦擦汗，侠女你继续。
雪：你是喊我侠女吗？那我也不能辜负了这称呼。当年我怎么对待劈腿的那个人渣你想必也有耳闻吧？那会大家还不过是牵个小手接个小吻啥的，不过他既然劈腿害我损失了几行眼泪，我总得让他也有点损失。不过他损失的可能有点大了，估计这辈子都不举了。
夫：详情是不知道，不过那个可怜的后生听说至今无后。
雪：老周你今年四十？
夫：刚至不惑之后，难为侠女记得。
雪：还算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吧？
夫：这个，哈哈，得灵子说了算。
雪：灵子那么善良的女人，说了不算。万一有人欺负她，比如玩个一夜情、整场婚外恋啥的，伤了灵子的心，相信这个人很快就会遇到些不好的事。
妻：小雪，别说啦。来，喝点酒。
雪：好不说了，老周也是冰雪聪明的人。哦，不对，这个词不准确，好像是描述女孩子的。
夫：我这欢天喜地而来，却有点像是参加鸿门宴呢？还是喝酒吧。
八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7月22 21：47
雪：删除了记录吗？
妻：嗯。删了。
雪：好，我添加她。你安心休息吧，等我的消息。
妻：嗯。你，别让他知道你认识老周吧？
雪：你呀，去睡觉吧。
雪：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鱼：请问哪位？
雪：我是水啊。
鱼：对不起，如果是找网友的，我就删了。
雪：我不是找网友的。一把年纪了找什么网友啊。我只是被你的名字吸引了。又凑巧听说你也在Q市。
鱼：我们见过面吗？
雪：对啊，你不记得了？我个子高高的，头发乱得像个鬼，穿一件花花绿绿的长裙子。
鱼：哦，你是说那次在海边啊。真不好意思，我当时没存你的电话。
雪：正常的，本来没什么交往嘛。当时还是跟你一起去的同伴告诉我你的网名的。
鱼：他告诉你的？
雪：是的，当时也就是闲聊嘛，我说你看起来气质不一样，好像略有点忧伤，他就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鱼：哈哈，这也算他告诉你的？我还以为你认识他呢。
妈的，果然是跟男的一起去的。
雪：老周近期去过海边吗？日期？理由？
妻：三周前的周六，部门活动，晚上未归，说第二天拓展。
雪：你的同伴，是你男友吗？看起来比你年龄大，不过很体贴的样子。
鱼：他，算是吧。他比我确实大几岁，不过很体贴。只是，太忙了。
雪：喔，也是，看他那个年纪，应该是事业小有所成，自然是忙的。刚想看看你上次有没有发照片，发现你没对我开放朋友圈呢。能不能开放呀？见过面的，不完全算陌生人吧？
鱼：害羞表情图。好的，稍等哈。不过我好像没有发什么照片呢。
张雪匆匆翻看她的朋友圈，竟是些转发的什么惊天秘闻、速看必删之类的东西。尼玛，老周这品味是有多差？
好不容易翻到三周前，果然，啥照片也没有。她继续往前翻了翻，还是这些鬼东西。最早的一条朋友圈消息是四个月之前发的。哎，朋友圈里全然看不到任何有效信息。只好继续聊天。
雪：看来你对个人隐私保护得很好，是个谨慎的小姑娘。
鱼：也不是，我长得不好看，所以就很少自拍。
雪：啊？你竟然觉得自己不好看？天哪，你这样就不厚道啦，让我们这些资色平平者可咋活呀？
鱼：害羞表情图。姐姐说笑了。
雪：真的，来，给你看看姐姐的可怕模样，哦，你在我朋友圈里也能看到，我是个爱臭美的人，经常发自拍。拍出自己想记住的状态，留着自己老了看。管别人咋想呢。
鱼：姐姐，你很特别。
雪：哈，这句话算恭维吗？我笑纳了。
鱼：那天去海边的人，你不是太熟悉吗？
雪：是啊，我是跟一个熟人去的，结果他一到地儿，就把我给丢了，屁颠屁颠去给一个小姑娘献殷勤去了，我就只好一个人东晃西晃，很可怜的，都是不认识的人嘛。不过就因为一个人东晃西晃的，对你的印象就特别深。
鱼：捂嘴偷笑表情。
雪：不过认识你，也是收获。只是年纪轻轻，怎么会有些忧伤呢？
鱼：嗯，也没有啦，就是有时会有些情绪化。
雪：我念书时可是宿舍里的知心姐姐（大笑的表情图），要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跟我说说，说不定能帮你出点馊主意。
鱼：姐姐，我还真有心事。不过，说了你可能会瞧不起我。
雪：怎么会呢？每个人都不容易，各有各的苦楚。谁有资格瞧不起谁啊？
鱼：姐姐，你真特别。
鱼：我的男朋友，他，他是有家室的。我很苦恼，总是告诫自己不能继续下去了，可是他很贴心，我就总是会溃败在他的贴心里。我，我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对这种父亲般的宠爱太依赖太舍不得放开了。可是我又很自责，我知道他的妻子和他是同学，他们结婚十几年了。我在做自己最最瞧不起的小三……
老周你这个王八蛋·！雪看着这一大段文字在心里把老周骂了个体无完肤，又顺便问候了他祖宗好多代。
雪：啊？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竟然陷入这样的感情纠葛里？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看啊，这都是那个男人的错，他明明有家室，还对你一个年轻姑娘贴心照顾，不就是骗你的感情嘛。他要是真爱你真疼你，就不会舍得让你背一个小三的骂名啊。
鱼：他，他不是骗我的，他真的对我很好。
雪：傻姑娘，那他说过娶你吗？热恋的时候都会觉得结婚只是一张纸，跟感情比起来完全不重要。可是爱情最终都要走向日常生活，归于平淡，那个时候，婚姻可以把两个激情退却的人变成亲人，而不是激情退却之后的两个渐行渐远的陌生人。
鱼：姐姐，我，不舍得逼他。不过他说他会尽快离婚的，他妻子好像已经知道了一点什么。
鱼：姐姐，我先下了，回聊，这会有点不方便。表情图安。
雪：晚安。
九 我最亲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
7月22 22：54
雪：睡了吗？
灵：没，在等你。他睡了。
雪：嗯，那你也睡吧，咱俩明天继续聊，今天我也累了。对了，明天上午九点，世纪城市三楼丽人阁，不见不散。
灵：回来！
雪：咋啦又？不知道我快困死了吗？
灵：你联系上那条鱼没有？要不要炖汤喝？
雪：我苦苦等了一个晚上，她愣是没通过好友验证。
雪：不过，刚刚她通过了，我已经熬得两眼发黑，今晚就懒得搭理她了。
灵：你是不是我死党？
雪：必须的！明天我一定把这件事搞清楚，相信我。
灵：老周是真的出轨了？
雪：才刚刚加上好友，没来得及聊啊。我现在真的困极了，你不怕我神智不清跟那小鱼胡言乱语啊？
灵：娇气。好吧，你睡觉去。明天九点，丽人阁见。
十 人生何处不相逢
7月23 9：00
雪：灵子，我在丽人阁门口。
灵：我在一楼。你先下来一下呗。
雪：等我。
雪：这位是？灵子，你朋友？
灵：这位，呃，这位是我不小心撞坏他电脑的先生。我，我身上没带现金。
雪：你撞坏了他电脑？就你这小身板？
灵：我有点走神，看快到9点了，又有点心急，跑的时候，在台阶上绊了一下，直接砸向这位先生。他，伸手扶我，结果电脑就摔地上了，然后，就不能开机了。
雪：也许本来就不能开机，不然怎么一直笑眯眯的？先生贵姓？
陈：免贵姓陈。其实没什么，我说自己拿回去修，这位姑娘非说要赔。这年头往自己身上揽事的姑娘可真不多。
雪：我这妹子就是这样一个千年不遇的傻妞，陈先生，不好意思让您笑话了。灵子，听到没，连陈先生都说你是不多见的往自己身上揽事的姑娘。什么？姑娘？陈先生好眼力！
她这会一开心，才认真看了一下这位先生，嗯，相貌不错，天庭饱满，修眉俊目，略有眼角纹，鼻挺口略阔，一直在笑显得吧。身材也不错，看相貌应该有四十多了，花衬衫搭浅卡其五分裤，能隐约看出小腹未挺。既然他称灵子为“姑娘”，说明灵子也投他的眼缘，嗯，是时候考虑接班人了。
雪：这样吧陈先生，您是在这里上班还是见客户？如果不忙的话，我们先一起吃个早餐，再去找电脑维修部？
陈：嗯，行啊。今天有幸遇到两位这么善良的姑娘，正有心结识呢。如果不嫌弃，我请你们去喝个早茶？三楼有个潮滋味，很是不错。
雪：听说那里需要排很久队，还是换一家吧？
陈：不打紧不打紧，我正好在那里订了小包间。本来约了朋友，刚被朋友放了鸽子，正有点郁闷呢，老天就送来仙女了。啊，开玩笑开玩笑，我这人说话有时不注意，两位姑娘别介意啊。
雪：哈哈，你说的不完全错，灵子是仙女，可惜我是坏巫婆。走啦灵子，今天你撞出一顿丰盛早餐来，以后走路还可以更不上心点。
灵：怡人阁。这个包间的名字倒是有趣，看来老板不是普通的生意人。
雪：还真是，很多饭店酒店，包间都是什么“富贵厅”“荣华厅”“招财”“进宝”“荷花厅”“桂花厅”……
张雪说着说着自己大笑起来。陈先生一边周到地安排她们落座，一边娴熟地点餐。
陈：不知道两位姑娘的口味，就自做主张点了这里的招牌早点。希望不会太让你们失望。
雪：陈先生，我实在忍不住了，你，哈哈，你平时也很喜欢称呼女人“姑娘”吗？感觉特别复古，简直有点身在武侠剧中的感觉。
陈：呃，这个，哎呀，还真是个人习惯。我确实是金庸迷，但不是所有女人都担得起“姑娘”这两个字。干净澄澈的女子，才担得起这两个字。
雪：真是会说话。不过我们这第一次见面而已，你从哪看出我们干净澄澈了？
陈：（微微一笑）年过四十的男人，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出，还怎么走江湖？
灵：江湖？陈先生你是走江湖的吗？
陈：我们不都身在江湖中吗？
灵：是的，我们都是身在江湖中。
雪：来来来，开吃了，灵子，别走神了，我可是好久好久没吃过潮滋味的美食了，今天不用排队不用买单，咱俩可得敞开了吃。
陈：对对，只要两位姑娘吃得开心就好。
灵：冒昧问一句，陈先生您现在有家室的吗？
陈：（一愣）这……
雪：灵子，你想啥呢？陈先生，不好意思，来个虾仁烧麦，看起来晶莹剔透的卖相就是满分了。
灵：陈先生如果有家室，对两个陌生女人如此恭维热情，又相约吃饭殷勤备至，自然不是好男人所为。
陈：这位姑娘说得是。我曾经有家室，只是如今恢复单身了。数年前创业，欠下巨款，妻子不堪负累携子离开了。如今事业小成，却未遇上有缘人。
灵：抱歉。
雪：抱歉啊陈先生，我这妹妹，最近有点不在状态。
陈：说了不知道两位是否介意，早上初见，就看出这位姑娘是感情上遇到困扰了。缘来缘去，也无需强求的。用迷信的说法，就是姻缘天注定，仔细想想，确实有很多看着不可思议但幸福美满的婚姻，也有看着应该美满实则千疮百孔的婚姻。
雪：你是老周的朋友？
陈：老周？我认识不少“老周”，姑娘说的是哪一位？
雪：周立。
陈：周立？没印象。怎么，他是？
灵：他是我先生，不过他看来与别的女人缘分来了。让您见笑了。
陈：对不起。
灵：出轨的又不是你，你道什么歉？
雪：灵子。
灵：怎么，你昨晚肯定已经确定了这件事，只是怕我一个人受不了，不是吗？其实这倒像是以前流传很广的另一只鞋子的故事。睡在楼上的房客半夜回房，一脚踢掉左脚的皮鞋，“呯”砸在地板上，楼下的住客被吓醒了，就一直提心吊胆地等着另一只皮鞋砸下来。就这样可怜巴巴等了一整夜，他不知道的是，楼上的房客踢掉第一只鞋子后立刻意识到这样做吵到别人了，于是很体贴地把第二只鞋子脱下后轻手轻脚放在地板上的。其实，这种体贴，反而成了更大的伤害。
雪：灵子，其实……
灵：不用安慰我，昨晚 我想了一夜，已经想通了，当然肯定没那么容易就接受，也没那么容易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但是这另一只鞋子呯砸下来之后，我就知道，好了，最坏不过如此。我还能继续活下去。
雪：灵子，我以前小瞧你了。
灵：可不是嘛。陈先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谢谢你的早餐。这样吧，麻烦您存一下我的电话，电脑我们就不陪你去维修了。需要多少钱，你回头给我电话，我转给你，可以吗？毕竟，（她轻笑一声）我还要处理内乱。
陈：好！也谢谢你们对我的不设防。对了，不知道今天的早餐是否合口味？如果觉得不错，欢迎以后常来，这个怡人阁，随时为两位留着。
雪：噢，我说呢，原来你是潮滋味老板！陈俊生！哈哈哈！最近被《我的前半生》整得都快不敢出来见人的陈老板。
陈：嗨嗨，无辜躺枪无辜躺枪。不过好处是，竟然带动了不少女性客人，要来看看这个国民负心汉长啥样。惭愧惭愧。
十一 挥手自兹去
7月26 8：30
雪：老周，是我，张雪。今天要是有什么应酬就推了吧，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拿个东西给你看。
周：怎么这么正式？我今天没应酬，刚起床。
雪：好。需要给你带份早餐吗？
周：不用，我贤惠的媳妇已经做了早餐。
灵：来啦。先坐吧，我去刷碗。
周：哎，媳妇，我的早餐呢？我还没吃呢。
灵：那你顺便刷碗吧，我陪小雪坐会。
雪：灵子你做好决定了吗？
灵：当然。放心吧，我真的想清楚了。
周：你们俩今天有点奇怪呢？我犯啥事在你们手里了？
雪：这个，是微信聊天记录。你不用吃惊，不是你的，是我的。我和子非鱼的聊天记录。这四页，是她亲口承认了与你的婚外情；这五页，是她详细描述了你们之间是怎样从上下级发展成恋人的感人过程；这三页，是她的哭诉，她怀孕了，而你的结婚承诺依然遥遥无期，她已经动了堕胎的念头，却又害怕。
周：张雪，你搞什么？你是灵子最好的朋友你这是对她好吗？
灵：她这样做当然不是对我好，是对我负责。
周：张雪，我自问没得罪你啊！我绝没做对不起灵子的事，她最近有些多疑不假，但真的只是我太忙了。灵子，我改，我以后一定多花时间陪你，晚上的应酬全部推掉。我们这些年夫妻，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怎么可能跟外面的小丫头们勾三搭四？灵子，这些记录，这些记录根本就是伪造的，大街上到处都有，50块就能搞一份回来。
雪：我说了子非鱼是小丫头吗？
周：灵子，你得相信我！你要我怎么证明给你看？我已经收心了，我已经把那个子非鱼从好友中删除了，她确实是个中介，开始说能帮找一套合适的房子，后来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比较聊得来。相信我灵子！张雪，你这么巧这个时候回来，一回来就来破坏我们的婚姻，你什么居心？你自己独身就非得把最好的朋友也扯回单身吗？她有孩子的，跟你不一样！
雪：子非鱼说她愿意过来当面向灵子赔罪，只求灵子放你自由。灵子这样善良的姑娘，自然是答应了。至于当面赔罪这种事……
周：张雪！
雪：这是离婚协议，你净身出户。灵子不同意，是我坚持的。她二十二岁做了你女朋友，跟你夫妻十五年，离开职场十年，离婚对她无异于断了生路，以后的路艰难得很。何况，你大约也是愧疚的吧？对了，灵子还是坚持你们名下的存款分给你三分之一。如果是我，肯定一毛钱也不会分给你的。
周：灵子，你听我解释好吗？我已经知道错了……
灵：不要逼我。看在孩子的份上，好聚好散吧。
雪：半天时间够你收拾衣物吗？
7月26 14：15
雪：灵子，你吃点东西，然后睡一会吧。
灵：原来民政局这么人性化，周六上午还专门上半天班给平时没空的人离婚。比当年结婚简单多了。
雪：灵子，你想哭就哭出来。
灵：哭什么？我自由了不是吗？那只鞋子“呯”掉下来了，现在终于不用疑神疑鬼了，一切归于平静了。
雪：灵子，要不小奇交给小姨带一段时间，我陪你出去走走吧？你不是一直想去草原吗？
灵：不，不用。我觉得我要好好睡觉。睡很久很久。小雪，你今天不要走，我现在先去睡觉。你不要走。
雪：不走不走，我陪着你。
灵：房间太空了。以前觉得房子不够大，总是想换套大房子，现在觉得房子那么空呢？
雪：灵子……
灵：不行，得把小奇接回来，这房子太空了。我们现在去接她。
雪：灵子，让小姨送回来，家里不是人更多嘛。咱不用去接，你先睡会，啊，睡会。
灵：嗯，对，让妹妹送小奇回来。
十二 我是你，最疼爱的人
11月9 9：20
陈：灵子，是我。方便叫上张雪来怡人阁吗？我去接你吧？那好，你注意安全。
灵：小雪，老陈约我们去怡人阁。过来接我。
雪：不把你泡了都对不起这语气。
灵：受过伤的女人，男女都不要。
雪：这年头，不受点伤还是人吗？打扮得生动点，我十五分钟后到。
灵：你不化妆？
雪：开什么玩笑，不化妆我张雪会出门？我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化妆，让自己美丽一整天。学着点，临时抱佛脚的，小心眉毛描得一高一低。
灵：乌鸦嘴。
雪：老陈，你好久都没邀请过我来潮滋味了，是怕我把你吃穷了？
陈：这不赶紧邀请了嘛。今天放开肚皮吃，任何东西任点，但不能剩下，不能打包。
雪：就说嘛，刚进门就使绊子。我不尝尝怎么点？尝了之后万一不好吃还不准退不准扔？
陈：那还是我点吧，吃了不好吃我负责退。
雪：这还差不多，有点老板的风度。
灵：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
陈：先吃吧，冷了味道就差了。我可不愿意砸自家招牌。
雪：我最能吃？好啦，饱了，好吃，不浪费。还是陈老板了解自家产品。
陈：多谢多谢。
灵：什么事？很难开口吗？
陈：也不是，那个，周立，嗯，其实我和他也是认识的。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他最后一次神智清醒时与我见面，就是托我，照顾你。
雪：什么？
灵：然后呢？
陈：本来我是答应他绝不说出来的，可昨天去看他，真的没办法忍了。而且，出于自私，灵子，我也是怕你以后从别人那里知道真相会恨我。
灵子眉头微耸，身体却挺直。
陈：周立没有外遇，那个子非鱼，是他雇的一个小伙子配合聊天而已，就是为了让你忘记他。
陈：他是得了绝症，运动神经元症，前期没什么表现，后期肌肉渐渐萎缩，最后呼吸衰竭。这个，治不好，他，他不想你日日奔波于病房，也不想你为他憔悴枯竭，更不愿你为他花光积蓄甚至负债累累……这个病，从发病到死亡，有的会延续3-5年，他病程发展极快，现在，已经不能动了，昨天我去，他已经不太认识我，口里嗫嚅的是你的名字。
灵：他在哪家医院？
陈：不在医院。我带你们去吧。
雪：老陈，你玩什么？灵子刚刚从离婚的事里恢复正常。
陈：我知道，我也很心疼。可是我想她以后或许会理解我。
握手楼，一间小房子，室内昏暗。正对门一张床，床上一团被子，几乎看不出有人。
陈：老周，是我啊。张雪和灵子来看你了。
灵：小雪，我不能去看他…
雪扶了扶灵子的肩，走近床边，捂着嘴眼泪就掉下来了，止不住。那个爱说笑的中年男人，已经枯萎得看不清五官，身体更是奇怪地干瘪着，乍一看都以为被子下是空的。
雪：老周，我是张雪，你个混蛋，居然敢骗我！
张雪凑近过去，想听清他说什么，听不清，只看到有一滴眼泪滑出来……
七天后，墓园。
灵：谢谢你！
陈：只愿我的所做所为没有更深伤害你。
灵：没有，真的谢谢你。我还是恨他，他还是欠了我。不过这个等我死后可以去找他偿还。
陈：保重。怡人阁永远为你留着。
灵：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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