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空号聊天的那个夜晚

作者: 何语安 | 来源:发表于2021-03-28 11:37 被阅读0次

1

落日的余热一点点在陶晓彤身上撤退,挡在窗户前面的屏风因为缺少了晚风的怂恿,也就不再翻来覆去地热闹,只剩下了一片沉默静止在房间里。灯光已经亮起,在白色笼罩的世界中,陶晓彤终于从趴在桌上的状态变成了坐起来的姿势,只不过她的眼神还是一片迷茫,也许是刚刚大醉一场后尚未清理完毕的战场,不然,在这个没有太阳就会阴冷异常的房间里面,她不过是穿了一件衬衫,如何保持精力旺盛的状态。

也不能一下子就肯定,所有呆在房间的人都会不自觉穿上厚衣服,不然,那个屹立在墙角的风扇,怎么会在此时依旧转个不停?她一定还是感觉到了热,只是这种热不同于白天接收到的太阳的温度,它更像是一种从身体里面产生的热,因为端坐在桌前的陶晓彤的脸上,正呈现着一种久久不愿意离去的红晕。

她现在就坐在屏风后面,身前是一个及腰的桌子,桌子上面放着刚从外面买回来一大包纸巾。在桌脚处是一大片由折叠起来的纸巾铺就的世界,白色起伏处可以看到那些浸透了所有角落的水花。这些水花的制造者,此时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工具。伴随着最后一片纸巾的飞落,原来只能听到风扇转动的房间里,终于等到了久违的哭泣声。

作为一个出入在大城市小角落里的普通女生,除了正常的工作以外,她其实在生活中也没有多少需要难过的地方,做不到的事情可以委托出去,公司的加班项目可以不接,也不过是少了一些日常的花费。除此之外,确实也没有什么值得难过。

然而,她还是在这个夜晚哭出了声,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里面,在一个所有人都不会注意的角落里流着眼泪。

当晚风终于再次摆动她妖娆的身法,吹开那屏风的一角后,一张涂满了颜料的婚纱照被掀落在地。看着那已经认不出模样的新郎官,眼神暗淡无光的她倏地站起来,用力在相片上踩了几脚。

原来他才是她难过的原因。

2

他们是怎样认识的?也许是一场公司的宴会?也许只是一个随手而为的小忙,反正他们从相识到变成男女朋友,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当在外玩了一天,看过电影吃过晚饭,再走过一条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的回家之路后,冰冷的手心里就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的温度。

都说在大城市里得到一份爱情是艰难的,需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可是对于现在的陶晓彤来说,她虽然觉得幸福得有些突然,却也认为是自己的福报,不然她怎么会在公司遇到这样一个如意郎君。一定是因为996的福报,她在心里想着。

都市里面的生活并不需要过分的甜言蜜语,她看着正在窗户外面赶过来的他,只觉得心里一阵甜蜜。租住房间的电灯已经碎了很长时间,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修理人员与时间,因此她总要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寻找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有了依靠,原来不怎么寻找东西的夜晚,她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房门开了,因为没有光,所以只觉得暗沉沉一片,她看着站立在门口没有轻易走进来的他,笑了笑道:

“怎么不进来?”

“怎么不开灯?”他仍然站立在门口,不过胳膊已经在门口的墙上进行搜索,寻找着开关。

“已经坏了,还没来得及换。”她如实交代着。

“一直呆在黑暗中总不好,你等一下。”伴随着房门的关闭,她听到了从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他下楼了,她觉得怅然若失。

重新回来时,灯已经亮了起来,她看着眼前收拾干净的屋子,心里有一些惊喜,想不到他竟然时这样能干的人儿。她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正要去厨房里面帮忙,却只听见他的一声抱怨:

“你坐着就好,我一个人可以忙完的。”脑袋从门口伸出来,冲着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她将收拾在床下蒙了尘的椅子擦洗干净,并排放在一块,又转身从放在门口的包里取出来装饰精美的礼盒,放在桌上,等待着来自于他的夸赞。然而他还没有从厨房出来,身后的房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去开门,门外已经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嘶力竭,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躲着没用的,我告诉你,是我先认识他的,你这样的行为,只能是,只能是,女人的声音出现了停滞,似乎到了词穷的地步。她正在想着接下来有些低俗的词语,并没有,她却听到了让自己震撼的话,我们还没有离婚。

她在声音收尾后愣了半天,才缓缓看向厨房的方向,只是那里除了一个落满灰尘的厨具,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儿。

刚刚的那个画面明明就在昨天,可是她仔细一看,眼前哪还有专门留出来的厨房,居住的这个地儿是厨房卧室一块的。那个住处,她已经搬出来好几个月了。

她看着那破碎的相框,原来好看的人儿因为起了折,露出了狰狞的表情,鼻子忽然酸了,你好歹一骗到底啊,半路让自己的原配出来拆台,是怕自己陷入牢笼吗?没有人回应她的疑惑,除了地上那沾了水的纸巾。

3

肚子里面的酒气终于抓住了唯一施展的机会,迷迷糊糊的视线中,陶晓彤看到的只有他一脸的惊讶,以及在面对自己质问时的手忙脚乱。

摆放在桌子上面的碗碟已经掉在地上裂成千万块,一些没有来得及清扫的碎片还扎进了她的肉里,让她好一会儿疼。

她挣脱房门的阻挡,正要去拽走在以及前面的那个人,却在他转身的时候挨了一记耳光,他妻子的,原配的。

不要离开我,她大声喊着,她记得当时的自己确实这样做过,不过现在,她只剩下了有气无力地低语,不要走。

屏风传来一阵摆动,紧接着就听到屋檐处哗哗的雨声。挨着床的窗户没有关,那些带着苦涩的雨线就像水鞭一次次抽在她蜷缩的身上。她本来还有反抗的意愿,却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她听到了那句来自他妻子的责骂,你可真漂亮!她惊惶地没了力气。

就在她想着自己要不要就这样暴尸于一片雨水中时,枕在身下的裤兜传来一阵响动,她挣扎着自己的胳膊,取出来手机,是他的电话。她本来不打算接,后来在想到自己和他已经分开有一段时间了,觉得接了也没什么,就按下了通话的按钮。

果然是他的,他在电话里面告诉她,已经和妻子离婚了,正四处打听她的住址,他要过来和她结婚。新房都装修完毕了,在市中心刚建成的小区中。

她本来还打算再和他说一些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烦恼,却因为抵挡不住身体的困意睡了过去,她觉得他不会怪她。另外,她觉得自己身上水鞭留下来得伤痕也彻底消失了,她似乎还见到了许久没有见过的太阳。

陶晓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外面的雨似乎停了很久,看着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地板,她觉得自己彻底恢复了精神。正当她打算去联系那个答应了娶她的人时,却只能听到一个冰冷的女声:

对不起,你所拨打得号码为空号。

无戒学堂更文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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