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秧下去快一个月了,好像没什么动静,睡着了一样。我有点着急。
想想我还是花了一些功夫的,为了给它腾地盘,我“挥泪斩马谡”,拔掉了尚在生长中的萝卜。怕它着凉,还特地买了一块新地膜轻轻盖上,像是铺上床新被单。可它竟然没有一点动静,白白浪费了我的一番苦心。
在老家流传着一个传说,老婆婆埋怨自己结婚几年的儿媳妇不生孩子,便在早上喂鸡食的时候便敲敲打打,话里有话,说白给鸡吃了,养得肥头大耳,就是不下蛋。我不是老婆婆,土豆也听不懂人话,说没用,跳起来骂也没用。但我还是不服气,早一趟晚一趟去看看,蹲在床沿边,瞅瞅有没有新发现。有几次伸手想掀开白被单看个究竟,又怕动了胎气,伸出去的手在空中画了半个圆又缩了回来。
在我的记忆里,老家以前没有土豆,最起码我童年时光里没有见过,如果有,一群小屁孩晚上睡不着也会偷到手,像烧山芋一样埋到火堆里。上世纪八十年代,割麦时节见到街上有小贩子的脚旁堆着一大滩土豆在卖,吆喝的名字叫马铃芋。个头小,像鸡刚开窠下的蛋。后来就有人秧了,仍然长不大,面黄肌瘦的,像营养不良的孩子。马铃芋外面有层皮吃时要弄掉,新鲜的皮好剥,水里一泡,像撕葡萄的外衣。时间长了皮赖在肉上,就得刮,最理想的工具是碎碗块,或者是瓦片。土豆可炖,可炒,可烀,它上市的时候,夏季蔬菜才开花,一上场便成为餐桌上的明星。
我初到上海的时候,吃的最多的蔬菜也是这土豆,本地人给它取了个奇怪的名字叫芋艿。叫什么不重要,味道和个头没变。吃法也是和鸡毛菜搭档,烧汤的次数多些。偶尔会切成块加入鸡架子红烧,凑成餐桌上的一道荤菜。妻子买回来的多半是小土豆,还是需要刮皮的那种,这个任务落到我身上,便感觉到烦。问她怎么老是买这样的陈土豆。答是便宜,还说味道又没变。
后来认识一个湖北鹤峰的朋友,说到刮土豆皮的事。他说在他们那里一年四季都爱吃,还有个挺洋气的名字叫洋芋。大洋芋切片煎,小洋芋放到水里煮,煮熟后的土豆皮容易撕掉,然后放到油锅里炸成金黄色,再拌上准备好的调料,就是天底下最美味的小吃,一天三顿,一年四季吃不厌。说得我的口水差点流出来,便央他给我做一次。他答应了,后来他似乎忘了自己的承诺。每天见面我又不好往事重提,直到他前几年回到老家,我也没品尝到这油炸小土豆,但我没忘记,就像没忘记他一样。
近几年买菜都去超市买的比较多,最便宜的就是这平常质朴的土豆,个头有大人的拳头大,丰满而圆润,似乎不适合做油炸小土豆。买土豆种子时我特意挑小点的,对切秧下去的。什么种出什么苗,应该还有一条,叫结什么果。
我想,在这个把月漫长的黑暗时光里,见不着的土豆块可能正聚集着能量,我甚至想象,在发芽前,细嫩的根正拼命地朝更深的泥土里扎下。秧苗出土前,作为种子的土豆块正渐渐萎缩,腐烂,消失,然后蜕变成见到的一地青绿。
期盼,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到来才有惊喜。急不得,催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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