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尸

他今天没上班。

因为他早上接了一个电话，是三姐打来的。说母亲去世了，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却又在意料之中。

老父母身体还算硬朗，但是走丢摔倒之类的事情已经是越来越多了，子女却没法时时刻刻陪在身边，大家表面不说，但是心里都已经默默的做好了面对噩耗的准备。

所以他看着还算平静，只是头脑锈死一般的无法思考。从早起接电话，到和公司请假，再到买票坐车，都好像是另一个人做的一样，他本人是毫无意识，只是痴痴的发呆。

到了老家的院子里，四周没什么太大不同，只是多了几条白布。三姐把他接进来，脸上挂着泪痕，进屋以后才发现，老父亲似乎特别平静，依旧保持着以前的老派作风，手持拐杖，端庄的坐在正对门口的椅子上，几位姐姐挂着眼泪围坐在周围，说些安慰的话。

“妈妈在西屋，我带你去看看。”问候过父亲后，三姐悄悄对他说。

俩人悄悄起身，来到西屋。母亲安详的躺在西屋的床上。“我们今天早上和大哥把妈抬过来的，大哥出去置办丧事了。”他慢慢走上去，看着母亲安详的脸，眼泪扑簌簌掉下来。他回过头，颤抖的问：“妈走的时候痛苦吗？”三姐捂着脸，很久才微微摇了摇头。他转头回去，伸手握住母亲失去温度的手，亲吻母亲的面颊。最后给了三姐一个拥抱，“至少妈走的不痛苦。”

大哥把善后工作都安排停当了，母亲被装进棺材里，准备明天就下葬。大家都没回家，留在这里赔了父亲一晚上。父亲一直没有落泪，只是更加沉默寡言。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请来工人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众人慌忙起床，来到客厅。工人脸色惨白，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话都说不利索“活……活了！”正当大家急着问他在说什么的时候，院子外面几个胆大的人搀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居然是好端端的母亲，面色红润，神态自若。

所有人都傻了，像截木头杵在原地。老父亲却是一个踉跄从椅子上起身，紧接着就往前摔，众人急忙付扶好老父亲，来到母亲的身边。父亲脸色五味杂陈，不住的微微点头，“好”他说，“回来好哇。”母亲却朗声大笑“老太婆我就多睡了一会儿，你们就要把我埋了。”众人附和着笑笑，然后开始抹去脸上的泪水。“老头子，先不和你说了，我还想看看咱住的这条街，这一觉好长啊。”父亲面带难以掩饰的微笑，强装没事，挥挥手，“去吧，我们去准备饭。”

家里留下几个准备饭菜，其他人搀扶着母亲来到外面，从家里的院子来到院子外面的一处小公园，母亲又一次说起那些被反复提起的往事，其他人也是攒了一肚子话，七嘴八舌的说个没完。

一圈绕罢，回到了家门口，母亲却突然一个踉跄，众人慌张，都来扶住母亲，母亲却犹如没了骨头，软绵绵的就要往下倒。人们慌忙搀扶着母亲来到屋里。老父亲听见响动也由大哥搀着赶来。

随着一声哀嚎，老父亲陡然增了好大的力道，挣脱大哥的手臂，连拐杖都没用，几个箭步冲到母亲的身边放声大哭。“你这个老太婆太残忍！我不能再一次没有你啊！”母亲惨然一笑，使尽平生的力气，冲父亲点了点头，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