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两个上午读完了余华的《活着》,没想到蜚声国际的小说家的文笔竟是如此朴实简单,相比于如今的作家,语言上极尽妙语连珠,修辞上各种标新立异,环境上细腻繁杂显得秋毫必现,而这本《活着》仅仅是讲述,再现了一个孤老末年的主人公:徐富贵,回忆自己的一生。余华的文字以老人徐富贵的口吻,没有华丽丽的词藻,没有绞尽脑汁的背面敷粉,仿佛在你耳旁用最平实的语言讲故事,仿佛眼前再现着新中国六十年来的命运变迁。
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新中国成立前解放战争的时候,富贵把家里一百多亩地,通过赌博败尽了,父母和幼小的女儿还有怀孕的妻子,一家子从地主豪宅搬到了茅草屋。看到这儿的时候,我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富贵活该自找的,不值得同情。
父亲死了,母亲重病,富贵去城里买药,结果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却在枪林弹雨中死里逃生,被解放军俘虏后得到了自由,回家已是两年后,家里只剩下妻子和一双儿女,可女儿凤霞一场重病成了聋哑人。我开始同情他的家人了。
新中国成立后,斗地主分田地,徐富贵逃过了一劫,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原来得到富贵田地的人却难逃一死。紧接着赶上了人民公社,锅碗瓢盆甚至盐巴都被收走了,开始了劳动赚分,开始了人民公社的坐吃山空。这时候富贵的妻子患了软骨病,家里一个劳动力就这样倒了下去,聋哑女儿找不到婆家,儿子还在上小学,日子依旧艰难。
后来赶上了自然灾害,米比金贵,一只羊才换来四十斤米,村里人为了一个地瓜大打出手,生产队长调停还不忘从中分去一半地瓜,谁家烟囱里冒烟,村民就会围上来,入室肆无忌惮的翻找粮食,人饿急了什么事都会干得出来,人吃人的事情有没有发生过,不敢想象而已,那是个底线啊。
任何政权的变迁,任何草率政令的执行,都是手无寸铁的社会底层百姓,承受着最直接的痛苦。
饥荒熬过去了,小儿子死了。县长夫人是小学校长,生孩子需要输血,学校学生们积极踊跃去献血,其中就包括儿子,只有他的血型配上了,结果医院顾着县长夫人,一个劲儿抽儿子的血,把富贵的儿子抽血愣是给抽死了。愤怒,痛苦,无奈,任何语言在这面前都无力承载,我只能同情富贵命苦。
文化大革命来了,当初的县长被逼上吊了,没有问题的队长也被折磨得鼻青脸肿,那些红卫兵都是些年纪轻轻的二十岁不到的姑娘,戴上了袖标之后竟然变得目中无人是非不分的疯狂模样,还好,贫农富贵又逃过一劫。
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女儿凤霞嫁给了家在城里的独身偏头二喜,二喜不但对凤霞极好还很孝顺富贵夫妇,他们过了一段短暂的幸福假象之后,凤霞难产死了,留下来外孙子苦根,妻子拖着软骨病的身子经历了一双儿女的离去,最终也和富贵天人永隔,他家如今只有女婿和外孙这三个人了,女人都死了。
看到这里的时候,一个家庭没了女人便支离破碎,穷苦的老人和艰难的搬运工女婿,只剩下苦根这个精神支柱了。读到这里,我几经拭泪,《活着》实在令人窒息。
人民公社黄了,生产责任制又火了,可富贵一个独身老人的日子更艰难了,祸不单行,女婿二喜搬运时被两排水泥板夹死了,苦根没娘又没了爹,只能和外公富贵回到农村相依为命。
苦根小小年纪已经会帮助富贵割麦秆了。生活之所以有动力,是因为还有希望,想活下去的人,哪怕那希望微弱到只剩萤火之光,也会撑着自己继续在人世间苦下去,还不敢死,不能死啊!
苦根在田埂间发烧了,富贵急坏了,给煮姜煮粥,还特意煮了一锅苦根平时很难吃上的新鲜豆子,干活回来时苦根已经气绝,他是吃豆子撑死的,半张的嘴里还有两颗没嚼烂的豆子。终于,富贵唯一的支柱也没了,他和孙子本来已经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他们已经在省吃俭用打算买头牛,开始让日子越来越好呢……
富贵还是买了头牛,那是头正在刀俎下马上被屠宰的老牛,富贵觉得它像他,村里人说他们是“两个老不死”。
一个老农一个老牛在夕阳下渐渐远去,老人老人唱道——
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
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活着》没有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和情节,这是平平白白的人生,是我们爷爷奶奶那个时代的人生缩影。常听道老人说起文革说起饥荒,大多轻描淡写带过,能和我辈人谈笑着说起年轻时的经历,多少都带着些劫后余生的感慨,能看到如今自由发展时代的幸运。
过去重视传宗接代延续祖宗香火,我们总会嗤之以鼻称这种想法是老封建,可读了富贵的人生经历,发现老封建竟变成了永远无法完成的奢望,身后再无后人,死后绝尘了无痕迹,你存在的记忆和痛苦湮没于时代的转折处,跨越不来,我不曾经历,不曾感同身受。我不知道若我是你,我会不会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也在脑海里一遍遍的想过,推测过,自己家族的末年和自己的末年是何景象,老年做和尚,担心害怕,又提前悲哀着,难以想象家庭零星,孤寡暮年的情形,我会不会有富贵那样一人一老牛的坦然心态。
将一生的精神分量至于一本不厚的书中,竟是越翻越沉重,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人生,却承载了一部史诗,它在问我们,你有没有他惨,你有没有他穷苦?他都在咬牙挣扎着活下去,往积极的方向活下去,他没放弃,你有何理由放弃。
哀婉叹息富贵的命不好,《活着》是最艰难的活着,或许这个时代的痛苦已经从肉体劳累转变成了精神劳累,可压力再大,我们也尚且不需要吃糠咽菜维系生活,我们有好好活下去的物质基础,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的幸运。
我们感叹抑郁的人频频割腕绝命不珍惜生命;我们听着婚姻生活失败的女人们怨天尤人要死要活;我们亲生经历着能力的发展跟不上时代的发展,造成了压力艰难,多少次灰心丧气,浑浑噩噩,一遍又一遍放弃了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以为要选择轻松的人生。可你看看《活着》看看富贵,活着本来就没那么容易,他却没有糟蹋自己。纵使一个又一个希望离开,他还在为自己寻找着希望,纵使正在走向坟墓,他依旧坦然却壮烈,他活成了悲哀时代中的英雄。
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
为了父母,为了子女,为了责任,为了希望——努力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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