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场（一）

  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夜，身体中似乎有某种赖以依靠的东西被抽空。同时伴着一种突然解脱的无力感。

  而且自己的情况比较特殊，这样的感觉已经是第二次了，它比上一次更深更透彻。因为，我是复读生，还是美术复读生。

    复读的这一年，时常跌入迷茫痛苦的泥潭里，在暗无天日的一隅哭喊着，却没有任何回应。渴望成功，过度奢求，难以排解。特别是节假日，一人在异乡高楼眺望，远方灯火阑珊。想着过往，在风中失魂落魄。17，8岁的年龄，一颗心却沧桑不已，甚至有一丝窒息的快感。

    想逃离却无处可逃。家中，争吵。外面，流浪。天地之大，一颗心无处安放。

    后来，我孤身一人去校考。一个18岁的女孩，在成都簇桥老街像乞丐一样流浪，树影在老旧的路面斑驳错乱。这条路，一眼望不到头，让人恍惚间忘记自身。渴望着，渴望着有束光照到尽头，不再流浪。拨通朋友的电话，那头的她开心的沉浸在过年放烟花的氛围里，没能分散走我的一丝凄凉与惆怅。

  这样的黑夜，最易迷失。怕突然的一天，自己就放弃了。怕等待太久，会渐渐绝望。都说黎明前的黑夜最难熬，是因为你也不知道黑夜有多长，在光明抵达的前一刻，就把全身力气用尽。

  突然脑海里冒出：“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可是想想又好笑，人家还有才华，你什么都没有。

  高考倒计时100天时，我才回到学校。回到曾经让我泪流满面离开的地方。我其实也想不明白，我明明很恨的地方，我爸来接我时，我为何会眼泪决堤。

  重回这里，像是旧梦重温，只是，物相同，人已换。不变的，一样有欢声笑语，一样有懦弱心伤。看着比我小一届的学弟学妹与我同起同坐，感慨万千。犹记他为我搬来桌椅，犹记她热情拉我做同桌，犹记她笑容灿烂问了我一道数学题。像及了多年前刚刚踏入高中校园的那个炎热夏夜，同学们初相见，青涩懵懂的脸蛋，以及紧张的自我介绍

  夜以继日的备战高考。夜深人静时，有时辗转反侧，有时满怀期待。有时还会从梦见中惊醒。最讨厌的梦，莫过于困在一个地方，来回打转的无力。

  6，7号的夜晚，不停的梦见考试，梦见英语作弊，梦见数学卷子上做的导数题，梦见考美术。总之，很乱很乱。

  然而，一切的感动，痛苦，委屈，欢笑，都终结于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