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沉交替,延展起止莫不可盈视,纵时不作美,亦无可訾议。—题记
第一章
缕不清思路的那个夏天。
那个漫长得让人失去耐性的暑假,薄薄一本作业,前几天集中紧张的赶完,剩下的一个多月在一开始拖得跟艳阳的树荫一样深远,那时按键手机的对话栏没有表情包,每个字的重量便沉重起来,一天被拉的很长很长,等待一条消息的空隙中,图书馆的铃声敲响与否?空气中的震动弥远弥深、隘窄的后门倚在斜坡然旁,足球场上缕缕横竖交纵的铁丝围栏被晒出绛色,心若是,中有千千结。
夏雨未央,最后一滴雨落下了不知以后,才有人轻叩庭门。在萦回中含有的纤小抒意的二度音程刚刚莅来之际,她摘下耳机,置上书签,往玄关走去。
她听到母亲对着门口的男孩说了两次“她在房间看书,孩子,先进屋里坐坐吧。”
男孩女孩互相注视着,仿佛对方的眼中有槐月底尚未蒸发的露珠。
蝉声里,偶像剧的对白、吵闹声钻出门扉窗缝,母亲掀帘而入,端进来一碟西瓜,顺势拿起遥控器调高了几度,“空调不要开太低。”说了两次她还没反应,原来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出去活动一下,跑步或者去图书馆看看书吧。”
她扶起脸蛋,撑着桌面惺忪的回答:“嗯,但是现在下雨,等雨停吧。”
“嗯,等雨停吧。”
丰腴的雨水连日不歇,望着窗外被揉皱的小巷,远处淡出淡入如烟的校园一角,蹲在屋檐下的雀鸟嘴里衔着一朵荼白的叶草,整下午听着no.32 op.111第二乐章,那些粘人的思念......晴朗的遐日何时能挑破空中这些郁结的乌云?
而大人的时光,则总是如此稳定美好,难道人生有某个坎,在一定年岁时出现,跨过,则轻松备至?
今晚大概是吃盐水毛豆、排骨、腐乳,时光时光,这种忙碌的日子、这种稍不注意一管笔又写完了的日子。
日长似岁闲方觉。
父母仿如历劫过后,“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
而这段日子犹如no.32 op.111曲中那一段高声部跑动一般,更张重复,苦涩中的甘美升腾而起,难以捕捉。
日长何计,偏逢连日雨。
她把那段序曲一般的大雨珍藏着回忆起来, 她守着更深处的,沾着泥的、经过湖边鹅卵石的、慢慢走近图书馆的回忆。
第二章
她的安稳感,心脏每一次清晰可闻的搏动,空气的流动声,沉浸在失去重力的中心。
一切都是漂浮的—不只是天上疏密有致的云朵,充斥着空气的小水珠、夏夜特有的蝉鸣蛙鸣、墙壁沾湿的教学楼、来往的一句句话,甚至是小小湖面如镜的一双倒影。而一旦云朵被风吹散,小水珠凝结、蝉鸣蛙鸣由近而远的飘走,教学楼在铃声中关上大门,她一次次等待又重新接纳,每一句话来往飘出,随即金光闪闪的铃铛隐秘随剖裂而出,话语结束却延长至远,他们互相猜测每个疑问句后可跟随的陈述句、感叹句、祈使句。
话音甫落。
新霁之始,从阳台可以望到倒映在湖面的的叠影,他们走在湖边,一洼洼积水,时仍有汨汨残流经过,她在用上一句话来猜测下一句话。
时间有这么长吗?因为这样的夜晚如无数个夜晚一般的漫长且珍贵,那些难于尽然时,因由历数命数和爱情,脚下圆润的鹅卵石松弛滚动起来,年岁有数,出生亦业以如定,此间除呼吸心跳、周遭所遇、由心而发,日升月沉交替,延展起止莫不可盈视,纵时不作美,亦无可訾议。
此时她是一个无所倾诉的孩子,只需要一个拥抱。
如同恬美梦境,所出现之初,四肢疲软精神塌陷,温暖流动着,在结束之前一直延绵无限,而梦醒后,那种震慑神经的真实一去不复返。
“如果是因为这个夏天的这个时刻,你才能牵起我的手,这奢侈的精准,往探故时,不论是因为何处的蝴蝶扇翅,还是今夜的繁星,即使这雨前一天,慢一天,座位调整左一点,右一点,在分科的时候,你如果填了文科,我填了理科,如果在投档的那一秒,我早了一位,你晚了一位,我们从某一刻开始,无限的可能性必然而偶然的交相幻变,尤有余悸,在人生的轨道中,我们这两辆列车能并行多久?
而对望你眼中反射出的银河,广大阔远的星陨轨迹无可琢磨而仍旧自顾瑰丽,奢求来岁,我愿把心跳给你,冲动给你,第一个吻给你,潮湿的发梢给你,深夜的呢喃给你,情话给你,眼底的星星给你,血液的奔涌给你,寒风给你,炙热给你,小心翼翼给你,奋不顾身给你,忐忑给你,拙劣的情书给你 不眠的夜给你,雪糕的第一口给你,海底捞的最后一颗鱼丸给你,怀抱给你,车票给你,跋涉给你,等待给你,钥匙给你,四季给你,余生所有的清晨日落早安晚安,全都给你。”
第三章
立秋宣告着今夏已经结束了,秋风能抚平的遗憾、伤痕......莫过于尚未体悟过人生的分别、尤在温室中的拼搏挣扎等等。
我多么希望温柔的秋风能够抚平那些遗憾,抚平那些曾经教学楼下我等你的夜晚,抚平那些因夏日限定而被带走的快乐,抚平那些曾经发誓永远记得的诺言。
“然而没有爱情—生命就会渐渐暗淡,
于是日子飞逝,仿若烟雾腾空。”
—波隆斯基《夜以千万只眼睛观看》
那天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我看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出了神,她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白色帆布鞋,像极了爱情。
到现在,见过的女生也不算少,但再也没有一个女生像你使我手足无措,紧张的说不出话。
高一的初次见面,回廊阶梯闪现隐于人群中的那一刻,花瓣般细腻柔软的面庞美丽如种子在他心中发芽,你身上淡淡的海狸香在各种不经意的场合出现,从偷偷的看一眼,到偷偷的喜欢。
每次都只敢用余光扫过你,倾泻的情感自我吞咽下去,表面偏要做出无所谓的冷漠态。
不停的串班,也只是为了看你一眼,在进那个让人心旷神怡的班级数字前脚抖心跳,在每次课间铃声后去打水时经过窗户时。
后来分到同一个班,每次从你座位旁边走过动作都不协调,差点同手同脚。在这冗长而相似的时间中,谁都不知道未来我们在哪儿,又会是什么样子。
那年元旦家中庭厨聒噪,我坐在房间写作业,收到一个信息,短短一句话的新年快乐,让我在被窝里偷偷笑了十来分钟,下床走路都是用蹦跳着。
那之后我们在7月15日的操场上互道珍重。
看来什么都不可惜,除了周末已经过完、夕阳落下西山、你身上的香味早已不知何处去,再也不没有任何通讯 。
当时明月在。
我第一次知道爱情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我没想到自己是最后离开的那个人,同学们在操场上拍完合影,正在一个个单独合影,父母们也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班主任脸上的微笑是久违的,再也不会说“要努力,别玩手机,别分心啊!”
突然想起来东西落在楼上了,上楼时,第一层、第两层,每一层的样子,楼梯的缺角,单数层双数层卫生间的位置等等,这三年内无数次看到的转角,那些谙熟于心的粉色瓷砖,红色消防栓......拧开把手,推开那有些生锈了的铁门,眼前整齐的桌椅板凳、干干净净的黑板,置于窗两旁的粉色窗帘,墙上名人的语录.......如数奉之若素,我有些急忙的走到位置,从柜桶里拿出那本书,既而转头走出去,轻轻的关上门,门一扣上,那些自习课,吵闹声,急切等待放学的交头接耳,班主任的脚步声,就全锁在了昨天,我怎么当时愣住了呢,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眼角的泪水便任性的缓缓淌下,还是再看一眼吧,就这一眼,于是我又拧开门把手。
等到不舍的推开门再看一眼的那一刻,像极了大一刚开门的样子。
再关上这扇门,把钥匙放在门卫,就不要回头了,因为再也回不去了。
校服不好看,但今后也没机会再穿。
离开当年最想离开的校园,逐渐发现那里曾是住过的最便宜的房子,那里的食堂是吃过最便宜的饭菜,离开校园后,再也碰不到那样的女孩,那样的男孩。
直到现在,你的身影、你的声音、你身上的海狸香在梦里间见层出,挥之不去,无处逃避,围绕着我。醒来的时候窗外依旧延绵数日的雨,点点滴滴,全部都是那天的模样,想起那晚露水缀在发梢时你的目光,仿佛我还在等待着雨停,拿上借书卡,从熟悉的小径走向你家,敲门,我们一起走去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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