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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记忆

过年的记忆

作者: 旺乾丽智 | 来源:发表于2021-03-07 01:31 被阅读0次

    中午的阳光总是不紧不慢,暖暖地晒在阳台上。一年二十四个节气,像一个如约而至的使者,每每隆重而来,却又悄然而去。春夏秋冬,花开花落,一转眼又是一年。我已经模糊了很多记忆,也早已改变了最初的容颜,懵懂孩时过年时候的景象,却是历历在目,象一幅退了颜色的年画,却永远留在心里。

    小时候,我家住在廊桥小镇,那时候物质条件不好,只有盼到过年,才有一年里唯一可以添置的新衣服穿,或者是一件格子布外套衣,或者是一件碎花布棉袄,母亲无论多少忙,家里经济无论多么拮据,每到过年,都会想办法给我们扯花布做新衣服的,这些对于悄悄长大,有了爱美之心的女孩子来说,是十分诱人的。

    每到过年,还有平时吃不到的美食美味。守着猪肉豆腐青菜小风炉,自然不必说有多少惬意了,另外零食给孩子们吃的,家家户户也都备着一些,比如蕃薯片,在寒冷的冬天里,选好有连续太阳的日子,把家里种起来的蕃薯切成薄片,焯水后竹子簸箕晒干备用,去河边淘来沙子用水洗干净,在灶台上的大锅里大火炒干炒烫,再放入蕃薯片一起炒爆炒香,滤去沙子留下蕃薯片放凉,装进密封的洋油箱里,就可以慢慢食用了。稍微条件好点的人家,也会拿出一点菜籽油炸香薯片,我们那个年代,油炸蕃薯片已经是很奢侈的零食了。

    另外就是爆米花,记得那时候有专门打爆米花的师傅,在村头或者巷尾找一块空地,一个密封的圆形铁炉、一个风箱、一些木碳,还有一个大麻袋摆开,镇里人们拿了家里的玉米或者大米排队等待加工,师傅烧上碳,铁炉里加进一定量的玉米粒或者大米,一手拉风箱一手转炉慢悠悠的,当炉里达到一定的温度,就敲一个开关一声爆响,白花花的爆米花全部跑进大麻袋里了,顿时香味弥漫了整个上空,一些顽皮的男孩子还会跑过来抢一把吃,然后嘻笑着跑开了,人们也习以为常,不会去责备他们。玉米爆米花和大米的爆米花各有味道,抓一大把放嘴巴里慢慢嚼细细品,满是大米和玉米的原香原味,如果谁家再用点麦芽糖,把爆米花做成甜糖糕,那脆脆香香的滋味,让人垂涎欲滴,那就是我们零食里的极品了。

    腊月初八以后,廊桥小镇的人们都有打尘的习俗。我母亲在边远的地方工作,父亲平时经常鼓励我们劳动光荣,我们兄弟姐妹在父亲的指挥下,必须完成对于我们那个年龄超出负荷的力气活,就是在母亲回来过年之前,家里家外,都要打扫干净,即使平时不怎么用的东西,也要拿出来清洗一遍。那时候家里是没有自来水的,能够移动的东西只有背到河边、蹲在不规则的大石头上洗;家与河之间有一段路,哥哥力气大点背的东西比较重些,我小小的年纪大大的眼睛,也是来来回回一趟一趟地跑,妹妹更小,脸红扑扑的,也跟着一起拿小件的东西一起洗。

    小河很清澈,冬天天气非常寒冷,嘴里呵口气,都可以看到带雾的冰气。我们手泡在水里不一会,就冻得麻木没有感觉了,看着流淌的河水,我会把手放嘴巴含一小会,妹妹也学我的样子,等有点暖意再继续洗,其实那点热气是很微不足道的,如此反反复复,等到家里的所有的东西都洗一遍,过年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我们就静静的期待,睁着大眼睛数着日子,盼望着过年。

    大年三十的早上,我们一家人都起得很早,父亲请人写了春联,我与哥哥忙着贴春联,哥哥站在櫈子上,我在远处看,上下左右指挥着,位置差不多了,就用自己做的米糊刷上去固定。弟弟年龄最小,妹妹就带着弟弟在一边玩。母亲还在埋头赶做我们的新衣服,母亲会裁缝,简单的衣服舍不得请师傅做,为了省一点钱。

    年夜饭其实也是简单,父亲已经早早炖上一锅鸡汤,文火慢慢炖非常香,到了晚上,我们兄弟姐妹每人可以喝上一小碗汤和两块鸡肉,母亲说剩下的要留着年后招待客人;风炉上碳火旺旺的,是猪脚豆腐笋干海带油冬菜等,还有一盘大块骨头熬成的肉冻,半透明状扣扣的看着就觉得好吃,八宝素菜我们也叫和菜,和菜是以腌萝卜丝与海带丝为主料,加了豆腐泡冬笋黑木耳香菇大蒜姜八样食物,分别用油炒熟再混合在一起,特别好吃非常下饭,母亲说吃了和菜一家人就会和和气气的,我们就争着吃,吃得腮帮子鼓鼓的。饭后,父亲照例给了我们每个人两毛钱的红包当压岁钱,母亲则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拿出一盘桔子,我们兄弟姐妹惊呼,于是一人分到一个桔子,剩下的就叠在盘子里,摆在家里比较高的窗台上,母亲说,这样一年都能够吉吉利利平平安安。

    我拿了桔子舍不得吃,非常小心地放在自己的抽屉里面保存着,心想如果桔子瓣细细的多好啊,最好分成三百六十五瓣,我一天吃一瓣,一个桔子就可以吃一年,等我这个桔子吃完,又是第二年过年了,多好啊。我正傻傻得想着,屋外传过来炮竹声,原来是哥哥带着弟弟去点两分钱一个的天地炮了。

    为了那件新衣服,为了风炉上热气腾腾的小火锅,也为了蕃薯片和爆米花,其实我更多的还是想和家人在一起,母亲从山区工作的地方回廊桥小镇,陪伴着我们,兄弟姐妹都在一起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这个,才是我心里最想要、最温馨的记忆。

    如此一年又一年,光阴荏苒,日月如梭。现在快半个世纪过去了,我也做了外婆,孩子们清脆的嘻笑声,充满了整个房子,从父母这代算起,家族的第四代新人,都是满院子里跑着闹着了,父亲母亲已经都是快要九十岁高龄了,父亲虽然终日糊里糊涂,但是他知道过年,喜悦洋溢在他满是皱纹的笑容里;母亲身体还好,思维清晰,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像一个资深老侦探,要过年了老人家扎起围裙,还要帮忙做这做那,很是欢喜的样子。看到父母眼睛里的笑意,看着天真烂漫的孩子们,我忙里忙外,累且快乐着。现在物质生活越来越好,父母已经是耄耋老人,孩子们茁壮成长,今年家族里又添了新媳妇,从心里感到高兴与欣慰,我期待过年也期待团聚。

    过年将周而复始,一直延续,阳台上的阳光,依然不紧不慢。等待新年的钟声敲响,面对崭新的岁月,又一轮生机勃勃的日子款款而来,充满着希望。

    (起稿于2021年3月7日,完稿于2022年1月21日,樨樟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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