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将战胜时间（三十九）

我们终将战胜时间（三十九）

              文/木依岸

        第三十九章    孙知青之姚大旺的痛苦（十五）

    天阴沉沉的，刚刚似乎要露出的一片亮色又被浓重的乌云覆盖。一阵风过，似乎带着冰凉的水汽，让人禁不住打颤。山峦，田埂，树林，村舍都笼罩在雾色中，若隐若现。

    余宏亮和孙知青沿着山坡往上走着，他们脚下，山石纵横，杂草丛生，荆棘缠绕。他们站到一块天然的巨石上，巨石中间平坦，周围突兀有致。连着巨石的是一些拳头大的石头铺成一条弯弯曲曲的一米长半米宽的小道，连着小道的是掩映在杂草和野生植物中间的大石头。绿色植物的阴柔和坚硬石头的阳刚形成一道亮丽的生命亮色。

      一条勺子形状的山泉沿着天然的水道流下，泉水被雾色笼罩，只有到近处才看到它是深绿色的，水面仿佛丝绸一般，看不到它的动静，然而它的勺柄处却欢快地流淌着淙淙的细流，在这里可以看到水是清澈透明的，它们从勺柄的斜坡冲下与勺子的凹池相接处形成向上喷射的一大束白色浪花。

      泉水对面，成片的冬凌草，蛇王草，苜蓿草给单调的冬天的山峦装饰了生命的首饰。

      “小孙，你，你怎么打算的？”余宏亮在心里酝酿的滔滔话语的江河，在孙知青面前却变成这句干巴巴的水滴。

    “没啥打算。噢，对了，明天俺就去镇上了。你多保重。”此情此景，孙知青内心也涌出一股难言的惜别之情。

    “小孙，你还年青，有些事情关系到命运的抉择，你可得慎重啊！”余宏亮语重心长地接着说，“你也没个老的给你参谋，我作为比你大的老乡加同志哥，不得不提醒你，”

      余宏亮见孙知青没说话，就鼓足勇气继续说，“你本来可以不来插队的，你来了。你来锻炼两年，就可以申请返城，你父母的单位会给你安排工作的。”

      “对了小孙，回来我给你找几本医学方面的书，你看看。说不定到时有用呢！”

    “谢谢你，余队长！俺在哪都一样。俺觉着到这嗨插队很有意义。俺很喜欢这个山清水秀的小镇！”说完这几句话，孙知青再也不说话啦。

      余宏亮听见孙知青喊他“余队长”，就觉得她是把他推远了，在她的心里，他还在遥远的彼岸啊！

      看到孙知青远去的背影，余宏亮黯然神伤，他觉得一种失败的挫折感。在孙梦玫眼里，我就真的那么无足轻重嘛！他想到了小李子热辣辣的眼睛，那个长着翘鼻子，一笑眉眼都在动，举手投足都带着弹琴韵味的小李子一米六五的个头，比孙梦玫高多啦，虽然她的脸上长着几个青春痘，身板似乎不太直溜，但是这些小瑕疵一点也不妨碍她的漂亮。自己怎么对她没有感觉呢。细细想来，主要是她是本县的，自己在内心不能突破地域的界限吧。如果接受她，是否就要接受留在这里的命运呢。不，对于从小就有远大理想的余宏亮是不能接受在小城窝憋一辈子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他每天肉身在扛着锄头下地干活，灵魂却像苍鹰一样在蓝天自由飞翔。

        每天他扛着锄头下地干活，表面他风风火火，积极带头，脏活累活抢着干。其实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到周围被繁重的农活疲累得睡得很死的同室的其他几个知青，他会转辗反侧。困惑、失望像小虫子从他关闭的心室飞出来，嗡嗡地在他耳边回荡着烦躁的风声。他记得小时候，别人夸他长得是福相。他上初中时，语文老师竟在班里夸他眉眼五官长得好，长大至少是太守的职务。当时他还不知道太守是什么呢。小时候他经常听到街边说大鼓书的说到八府巡按，他想太守可能比八府巡按小点吧。

        唉，语文老师还因为口无遮拦在班里公开夸他，被学校知道，命令他即刻写出检查，“这还得了，公然向学生宣传封建迷信思想，这是鼓吹资产阶级个人奋斗意识的抬头啊！”语文老师痛哭流涕，从灵魂深处深挖资产阶级思想的毒瘤，认真剖析自己意识形态上“王侯将相”的错误，保证以后加强思想政治学习，跟上革命队伍前进的步伐。由于他触及灵魂的反思深刻，态度诚恳，他又公开在教师会上和班里做出检讨，心慈手软的校长被打动，他也就被原谅啦！

        余宏亮抽空学习高中课本，他积极准备着迎接命运转折的时刻。功夫不负有心人，1977年恢复高考，他兴匆匆地去镇上报名。报名的时候他还顺路到粮管所看看孙知青，他想让孙知青也报名，如果他们一起考上大学是不是他们还有缘分呢！

      孙知青看到余宏亮来看她，也很高兴。毕竟她是孤独的，除了夏晓蕊和汪姨，这里的其他人都是那么陌生。他们看她的眼神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茶色玻璃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姚干部的暗恋似乎减轻了些。现在她似乎可以接受和其他异性的正常交往了。

        两年前，也是这样的冬季，她来到镇上粮管所上班，很快知道他的妻子就是那位性格风风火火的万大脚。她剪着二道毛子齐肩短发，她的脸面饱满白净，眼睛不大，但是特别聚光。这个人在家里好像不爱干家务，干工作可是有两把刷子，据说是食品公司很有话语权的三把手呢！

    万大脚家的老幺女丢了，她难过了一段时间，后来在丈夫的开导下，慢慢淡忘了。“你就想俺们家的娃女子被神仙接到五台山学功夫去了。那樊梨花、穆桂英不都是从小被师父梨山老母接到骊山学艺啦。樊梨花移山倒海，撒豆成兵，她和薛仁贵父子一起征西，屡建奇功，后来还当了大元帅呢！那《穆桂英挂帅》，《穆桂英大破天门阵》不是你最喜好看的豫剧唱段吗？”万大脚在丈夫的劝慰下，内疚的心慢慢转原了。她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个性。

    而姚大旺的心却在妻子的内心郁结散去后忍受着一个人的煎熬。莫名其妙地他喜欢上孙知青。自从那次见过她之后，他就忘不掉她。每天她娇小的身影，她气质独特的脸在他眼前晃动着，无论是他工作，或则走路，吃饭，甚至躺在床上准备睡觉，这个影子都固执地在他大脑中挥之不去。这严重地影响了他的工作效率和生活质量。他想驱除这个影子，就像驱走屋子里的雀儿一样。自己的屋子里突然飞进一个雀儿，虽然它给自己寂寞的生活带来一现生机，一丝欢乐，但是让个雀儿在自己的生活里每天形影相随，毕竟不是长事。

    他试着不去想孙知青，他试着想她的不好。那么单薄瘦弱，性格也不活泼。你看这么长时间，他再也不来二道河村了。她咋会看上俺呢？俺比她大那么多。可别瞎想啦！有罪过啊！”

      他就这样试图把她从内心赶出去。立刻马上，他的心就空得像一座搬空了家具的房间，又像是荒草不生的大沙漠。那种空虚、寂寞像黑压压的乌云向他压来，让他恐惧、颤栗，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他只好又把她请回来，他替她解释道：“俺没来还不是不敢来啊！俺喜欢你，你是有妇之夫，俺咋敢面对你啊！俺比你小那么多，又是个姑娘，你是什么身份啊！”

      这样反复一折腾，他在心里想她的程度不减反增。俺光想她有什么作用呢，得为她做点什么。他忽然想起曾答应给她帮忙到镇上工作。就乘一次回家的时机，到D镇粮管所主任家，跟他说了孙知青的情况。粮管所王主任听说孙知青的父母因公殉职，她是孤儿，对她格外同情，正好这里缺个会计，以前都是他一人兼任，就让孙知青来做会计吧。

        姚干部 这次回家不久，也就一个星期的事，他的幺女子就丢了。他想着那个自己很少抱的孩子，她才两岁多。这两年多他咋就没多疼她些呢！本来回家的少，每次回家孩子那么多，他也没太在意这个小不点。加上她妈妈不待见她，他似乎也受了影响。如今她不知在哪里呢？什么人把她带走了？是好人，还是坏人啊？俺的心啊，俺的肉啊，俺的幺女子！想着想着他就流出泪来。他怕别人看到他流泪，就偷偷地跑到后山树林里，手扶着参天松树嗷嗷地大声哭出声来。他的痛苦哭给老天听，没向任何人说。组织不知道，这里的村民也不知道。（未完待续）

        2018.12.1日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