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林一眼忘不见边际,我们走了没多久,陆抚民突然将我拉入草丛中,我先前不明所以然,但渐渐映入眼帘的,是一支日军小分队,而他们旁边的,则是刚刚消失不见的主编。
我的心又一次提起来,陆抚民已经对准了他的枪口,双拳难敌四手,双方悬殊如此之大,陆抚民额边已有了细密的汗珠,看上去似乎竟比我还要紧张,我们绷紧了弦,我的手里已经拿出了那把小刀,然而那只小分队突然听了下来,并且保持射击状态,却不是对着我们的方向。
他们迎面的林子里几声很大的窸窣声,然后踉踉跄跄走出一个人,那人拿着一坛酒,边走边灌,但却多数撒在了地上与衣服上,外套看上去不厚,但却鼓鼓囊囊的,里面应该穿得不少,小分队的队长一看,便示意大家把枪放下,然后揪住那人的领口,用日语骂他。
那人自然是听不懂日语,主编上前用日语告诉小队长那人疯癫,不必与他计较,那人便坐在地上喝他的酒,小队长呵斥让他速速滚开,主编便对那人好言相劝:“老人家,你还是快去别处喝酒吧,犯不上为此惹恼了皇军,连命也丢了!”
那人瞥眼瞧了瞧他,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而像说悄悄话那般遮住嘴,声却响亮:“村里有国军,打死你们这些兔崽子!”
主编愣了一下,小队长问他那人说了什么?主编忙不迭地过去如实告知,那小队长像是要去偷猎的猎人一般两眼发光地号令队伍向前。
那人见他们走远,赶忙站起来,小声喊着:“俞姑娘,俞姑娘!”
我作势便要回应,却被陆抚民阻止,“不可轻信。”他便同我一起出去,只是手中的枪对着那人,此人便是当日上山时放牛的老人。
老人见枪也无惧色,只交给我一份地图,告诉我们沿着东向,绕山背出山,我看了一眼陆抚民,他将枪放下,接过地图,而后对老人致歉,老人摆摆手:“不必了,你们且走吧!”
我也鞠躬向老人致歉,老人催着我们走,我问他他要如何脱身呢?老人笑道:“我是这山里的人,岂有我走的道理,都说我是疯子,我这一把老骨头,死了也不做数!你们速速离开,一会呀,我还得与小鬼子们讲理哩!”
他又坐在地上喝他的酒,倔强执拗,我看了看陆抚民,他朝老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而后便拉着我朝东跑,老人唱着洪亮的歌,响彻四方。
那队小分队自然是没有找到国军的影子,只看见了山口他们一行人的尸体,只是枪械和军装都被扒走了,他们愤怒地返回原地,迎接他们的,仍旧是准备着“讲理”老人,小队长气愤地拔出刺刀对着老人,要他说出国军到底在哪?否则就杀了他。
主编赶忙踉跄着翻译给老人听,老人说:“小鬼子坏哩,抢了我的牛,我那可怜的牛,定是被宰了,我养这么肥也不舍得宰,我定要给我的牛报仇,还有你这有爹生没娘养的狗东西,丢咱中国人的脸呐,我也得替你爹娘教训你!”
主编恶狠狠地说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咱俩都活不成!”
“我今儿是来讲理的,不打架,以后好好活,你以后也好好做人,想知道国军在哪,叫他们都凑近点,尤其是那头头,你俩个到我跟前儿来,我一五一十地说,去,把他叫过来。”
主编便谄媚地告诉小队长,小队长听后赞许地点点头,然后凑近了老人,现在,日本小队长与主编一左一右,其余日本兵也凑近环着老人,老人很满意,缓缓站起来,一边解着外套的扣子,一边念叨着:“听好了,听好了……”,小队长的脸色突然就变了,他的那句撤退的命令还没来得及出口,老人腰上的炸药已经燃爆了,巨大的声响在静谧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不由得回头,只看见一片白烟升起,随着落日的余晖隐匿在林子外面,我的心也沉下去。
听说老人小时候是流浪到这里的,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却是这里的“山霸王”,独独尊重一位长衫的教书先生,这位先生在日军第一次来到村子时,因宁死不屈,拿一块碎玻璃扎进太阳穴了结了自己,后来他的尸体就不见了,再后来,后山最丰茂的树下,多个一个坟头,没有碑,也没有名字,坟旁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我问陆抚民:“你说人怕不怕死?”
他回答我:“怕!”
“那为什么还要参军,为什么要去赴死!”
他告诉我:“这个世道,活着的人不一定哪天就死了,但死了的人,能换更多活着的人,这笔交易,不亏吧!”
我笑道:“哪日我从商,一定选你入股,到时候笔笔都赚,咱俩五五分!”
他也是笑,看着天,“再说吧!”
方方就要出现啦,大家期待一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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