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的秋天,每一个夜里,秋风都带着秋雨肆意拍打着玻璃,像是一个强悍的妈妈带着懦弱的孩子,向同学老师示威,用第一印象先压倒欺生的察言观色者。在这个小人得志,恶人当道的年代里,如果先不亮亮结实的肌肉,怕那精细的小肋条就要被人踩踏而断裂无数,于是每个人都给它装上厚厚的铠甲,由沉默到防守,再转向主动进攻,博弈从此开始了。
儿时的我们为了得到一个小心愿,比如贪吃一块糖,贪玩不睡觉,迷恋小人书,就转动小脑筋与大人周旋;上学后,为了不被同学们甩的太远,为了不被老师当做眼中钉,为了在喜欢的人眼里胜出,也算是绞尽脑汁让自己进步着;长大后就更不用说,扬长避短,取长补短,就是为了博人一笑,得一个肯定,换一个尊重而已,也算拼尽全力。
抓住对方的鸡肋,动一发而牵全身,才能赢得主动,甚至获取芳心。隐藏自己的鸡肋,才会继续扮演强大和威猛,彻底战胜假想敌,甚至忘了它的存在。
鸡肋是每个人的痛,它却真实存在着......
(一)愤怒的代价
茶几上煮水壶里的大枣水翻滚着,应该是反复烧开了很多次,这样不知道营养成分是流失了还是都进入了枣水中。
李美玉每周都会抽出两天来按摩院做身体护理,一方面是去除劳累,一方面随着年龄大了,保健的意识增强了,做好各方面投资的同时,将身体投资也作为一项重要任务,反映在资金上,就是加大了投入的比重,每个月都要有固定的花销在这上面,用她的理念讲,先有量变才会有质变,身体、家庭和公司一样,都需要用心经营。
因为出于调养身体的目的,按摩院自然要选正规的,专业的了。开按摩院的是两口子,夫妻店,男人38岁,女孩儿今年28,相差10岁。按摩基本男人一人包揽,女孩儿的客人主要美容为主。
按摩院位置处于繁华地带的僻静小巷中,客户自然还算高知一些,老师,公务员,企业人员较多。在与客户的交往中,小两口子也学到了城里人很多先进的理念,拓展了他们的思想,就像自然形成一个智囊团,每天将自己的困境和疑虑向客户诉说,客户在休息时自然又开动脑筋,出谋划策,小两口劳累一天,晚上在被窝里将收集的答案进行“审议”,吸取精华而提出糟粕,形成个不成文的实施方案。就这样,不断学习,不断进步,按摩店生意越来越有起色,生活也越来越舒心了。
作为70后的李美玉,背井离乡,当然会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她很愿意帮助小两口,她也希望他们离开农村来到城市,在这里能扎根,把快要上学的“留守孩子”接过来,一家人团圆,生活无论好坏,都要在一起面对,东奔西离的,挣多少钱又有何用,失去了人生最根本的含义。
李美玉内心深处是痛恨这种“离别之情”的,她19岁离开家,远离父母,从偏远的地区来到这个生根20多年,却并无深植于心的地方。离开亲人的无助和一厢情愿的融入新环境的失落,曾经几乎掏空了她的一切,后来慢慢伤愈,再重生,塑造了她比别人更敏感的个性,和更强大的内心,她用她自产的逻辑生存着,不断地超越着自己。
在这个地方念大学、谈恋爱、结婚生女、循环着生命。人生仿佛抽象成两条线,一条明线,一条暗线。明线无限延伸着,看得见摸得着。暗线停留在记忆中,停留在10字头的年龄里,有时候会在梦中涌现,又在梦中消失,看不见摸不着却深藏在那个角落中,可能要陪着过一生。
记忆总是杂乱的,又是无序的,嘈杂的,或者褪了色的。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中,猪头恋爱了,他喜欢外系的一个师姐,于是守在开水房,等师姐去打开水,乘他不备,偷走水瓶,他认为这是一种示爱,而且打算在毕业前,偷满她五百二十个水瓶,来表示520(我爱你)的意思。
这让李美玉想起了大学时期从寝室到水房,一路上红绿飘动的暖瓶,被男生宠爱的女生,哪里有过手拎暖瓶穿梭的经历,李美玉还记得,她曾经一手三只暖瓶,两手六只暖瓶的女汉子行为呢。
寝室里人手一只,不过赶上谁用水多的时候,就可以用别人的,到最后都打满就可以了,为了省时省力,她就这样挑战了极限。
不过这些暖瓶也没有躲过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一个寝室里总有几个强势的、几个煽风点火的、几个自顾自的,还会有挨欺负的,或者说被攻击的,这样才会促使大家团结一心,一致对敌,寝室气氛才会最终达到和谐。
要经历一段磨合后,剩的那个落单的最终会被确认为被攻击者,就如动物世界中上演的那个形单影只、孤立无援者最终被逐出师门一样,寝室中经历了半学期,最终清理出一个不知悔改,不知妥协的坚强小女子,被迫调出寝室,这场战争才告一段落。
而这场清理中,每个人都险些成为那个人,只是都用了自己的方式或者捍卫了自己,或者妥协了自己,总之经历了这场“博弈”。
李美玉在寝室中属于自顾自和迎合相结合的类型,因为在家中是老小,没有担负过重要的使命,吃喝无忧无虑让她天性不好争,不愿辩解,妈妈总说的两句话也算从小耳濡目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走的路还要走三遍,要得饶人处且饶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也表现出上一辈传承的是一种生存的智慧,不过第一次用起来还觉得这话真有其道理。
寝室中先来的几个脑袋活的基本已经发展成了铁杆,再有几个捧场的,李美玉最后到了寝室后,基本就是不痛不痒,不多不少的个体了,大家可能也已经摸清了她的来路,暂时没有敢碰她的意思,气氛较融洽,也算得上和谐。
欢声笑语,小嗑小碰,都是家常便饭。李美玉有个被大家掌握的“软肋”,就是胆子特别小,这可能和她小时候,哥哥姐姐总欺负她,骗她去黑屋子找东西,然后吓唬她有关系吧。小的时候,她可是出了名的大胆儿,那时候没有什么可以玩的和休闲的,大人们逗孩子的方式就是讲鬼故事,大人工作忙,孩子交给哥哥姐姐带,其实就变成了他们的玩物,换着样的法儿,千奇百怪,一个大胆儿,不知何时变成了惧怕黑夜的小可怜。
李美玉最怕的就是半夜醒来,有时候听着室友的鼾声,再想想白天大家讲的寝室凶案,吓得满头是汗,两腿发软,她会不顾一切的钻到对着头睡的香的王怡被窝里,所以半夜里挪窝成了她的必备课,这自然也成了名副其实的“软肋”,为了减少这种事情发生,李美玉尽量避免这种刺激。
有一天,上铺的毛信儿,不知为何抽风,就冲着李美玉发起“总攻”,就要给她讲恐怖故事,任她捂耳朵,蒙大被也阻止不了,于是两人就开始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笨拙的李美玉够着抓上铺,上铺灵活的躲着,于是扔枕头,撇坐垫儿,整个寝室都沸腾起来,或许是太兴奋了,毛信儿涨红着脸,把上铺的东西都扔了下来,这一幅要开战的架势,李美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局面镇住了,本来是一场貌似玩笑的“切磋”,难道要演变成真枪实战吗,看着寝室里其他观战的眼神,特别是她们那个“强强组合”们投来的跃跃欲试的目光,她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助,这看来并不是一场无意的冲突,或者真是要排除异己的行动?
想到这儿,一种本能,也是李美玉骨子里的那种力量,让她咆哮起来,两手抓起了铺在两张桌子上的台布,全身的劲儿都集中在双手,于是桌子上的东西腾空飞起,吃的,喝的,镜子,碗筷,暖瓶,五颜六色拼凑在空中,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旋转着,自由落体,噼里啪啦,破碎的声音顿时凝固在每个人的脸上,这个爆发力吓到了所有人。
上铺的毛信儿再也没有出声,一直到第二天,大家都去上课了,她也没有起床,可能还没有从昨天的阴霾里走出。而李美玉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这正是她身上的闪亮之处,乐观、阳光、不记仇。昨天的行为只是说明她是个有底线的人,也是有态度的人。
她收拾完准备出门上课,想一想昨天这事儿闹成这样,太不值得,也太小儿科,于是踩着凳子,伸脑袋,看看上铺的毛信儿是不是在喘气,摇了摇她,明摆着她也不会真睡着,只是没有台阶下而已,就像本来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却输的很惨,这如何面对自己的铁杆粉丝。
李美玉大声说,对不起啊,昨天是我的错,我太冲动了,以后再不这样了。
就这样,上下铺和好了,而且成了铁杆,毕业后还是最好的朋友,所谓不打不成交,这可能就是愤怒的代价吧。那八个红绿暖瓶摔得稀碎,自然也都由李美玉买了新的赔给大家了。
多年后,李美玉还会想起这件事来,换一种情景,如果当年在那个阵势和围观眼神中妥协屈服,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还会不会有毛信儿这个好朋友,被清理出寝室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她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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